这天扬州城南大道围观者云集,出行按七品仪仗,卤簿、条幅飘荡,纸钱洒了一街,鼓乐齐鸣,哭声震天,孙福哭完又笑:“你死了能有这阵仗吗?”
林黛玉一身白,跪下往盆中烧锡纸,哭得眼泪都没有了,林管家低声道:“老爷在天之灵必然会保佑蜜斯的,走得风景,最大的记念官儿是淮安的河道总督,才到二七,闻信就送来了礼品,传闻一名王爷在那儿,他们对琮爷甚是夸奖,如果当初蜜斯和老爷说,唉……”
贾琮踱步到灵前上香参拜了,林黛玉眸光汪汪地瞅视他一眼,素手捧起铜盆摔碎,两颊的泪珠线串掉落,额头伏在油杉朱漆的棺椁棱角上,紫鹃雪雁去扶她,林黛玉喃喃自语:“你说,家严会往生极乐吗?”
林黛玉按五服的第一等穿了斩衰的孝服,于床沿嘤嘤抽泣,抽泣得喘不过气来,紫鹃、雪雁在侧,贾琏使个眼色:“你去劝劝林mm,我们再筹议丧事。”
贾琮一想林府毕竟不像贾府族人多、下人多,措置起来稳定,足以对付得过来,点头承诺。管潮生自是不去的,出来账房时立足道:“子礼还没有订婚吧?”
盐运使大人们都陪笑、恭维、奖饰,新任扬州巡盐御史还在路上,这不又能够趁机寻隙吃一笔私盐了嘛,淮北官盐正往南运呢。
等过了七七,林府家奴散尽,消弭奴契,林管家也含泪而去,扶灵南下,贾琏抢先骑马,叮咛兴儿隆儿他们代哭。
馆阁宴席上,林管家调剂下,流水席一席又一席,那位河道总督的亲信送礼、记账了与会:“红白丧事,我家大人叫我运送了三牲冥器,林大人一片风景,豫亲王爷的行辕就停在淮安那儿,本来要派人祭奠的,到底亲王干系大,这才罢了,我家大人给这面子,是为王爷,王爷给这面子,是为荣国府的贾琮小爷……”
“念倒经的和尚、器物祭品备好了吗?”贾琮搁笔道。
“姑苏要扶灵去的,乘水路,数日可达,过了七七再说。”贾琏明显接管了林家财产,甚有干劲。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琮爷出去了……”林管家感喟一声,点头不语。
“得了,俺命硬。”
……
跟林管家进了垂花门,到园子停灵园地,摆布两侧来宾满席,暮秋的树木大多绿叶残落殆尽了,铭旌的条幅随风飘荡,寺庙请来的和尚身披法衣,敲跋念佛地转悠,灵前摆满祭品。
贾琮踏进寝室,林黛玉孝服粗麻缉边,素白银器,十一岁的身子愈发显得娇弱不堪,双眸点漆含泪,恰如西子颦其里,贾琮没说甚么,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林黛玉唇角微张:“一应礼法,官办还是民办?”
“盐运使老爷、知府老爷、并几位盐商老爷记念送的器物,够多了,琏二爷在接待他们,蜜斯摔盆苦灵、小殓,还费事琮爷畴昔照看。”林管家诚心要求。
第二日昭儿请“隐士批阅”,再过几日就近选了挺灵日子,彩棚搭在后院花圃,贾琮操起笔杆子,写讣告、记账,孙福、龙傲天、兴儿、隆儿等并林府下人各自出府发帖,林管家带人接待记念者,管潮活力喘吁吁地出去账房:“棺椁选好了,按林老爷生前品级,一副油杉朱漆。”
“等在故籍入土为安,姑老爷生宿世后都一片风景,素有清名,必然会的,林姐姐记得家在哪吗?”
“木渎。”
“没有,还小,难不成你要给我保一桩媒?”贾琮奇特道。
贾琮无语,林黛玉对这些天然一窍不通,他记得黛玉在大观园与宝钗说过,她统统吃穿用度都是贾府出,以是下人背后里嚼舌根,林黛玉对产业一事是全然不晓得啊,当代女人,不得不寻一个男人当背景,夫便是天。未嫁从父,她现在是谁也不能从了,要说不幸,倒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