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周瑞是将话都听出来了的,却并没有急着表态。若单只一个赵姨娘倒还罢了,可这内里另有个环哥儿,这便让他有些踟躇了。毕竟那也是主子,暗害一个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同暗害一个主子,这罪恶的大小但是天差地别的。他周瑞,并不想沾这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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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即便大饼卷肉就摊在面前,这佳耦两个却又那里有胃口。
这如果平常,周瑞家的早该端了茶水给他,并揉抚胸捶背后服侍他。可今儿周瑞家的也是遭的打击太重了,压根儿没重视到自家男人的状况。直到被周瑞一巴掌扇醒,才柳眉倒竖地瞪眼看畴昔。
赦大老爷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却没再多说甚么,只道了一声“用饭吧”。邢夫人即便内心再不痛快,也不敢再多话,食不下咽地陪着大老爷用饭。待饭后还要说甚么的时候,却见赦大老爷已经飘但是去,只留下个王善保家的陪她掉泪。
自打给小鹊用了牛痘,贾小环便算定他们娘儿俩怕是在荣国府呆不久了,却不知会被送到那边,又是由谁押送的。但是,以贾母和王氏以及荣国府那些下人们的尿性,想必没有哪个会将他们母子放在心上,更不会有哪个在这时候还在乎他们的饥饱。以是,这会儿必得要独立重生才行。
“可不就是如此,不然……”邢夫人狠狠地揪着帕子,不然她也不会又惊又怕,连带也气得不轻。
老太太的一声令下,光是把人送到庄子上还不可,竟然还得要看着他们。老天爷啊,那但是天花啊,谁晓得会不会一个不利就染上了!他们佳耦固然不待见赵姨娘同环哥儿两个,可也没筹算跟他们同归于尽啊。
别的,即便是交运没染上阿谁,可老太太那话说得也太……只说叫他们看着,却也没给个刻日,这到底甚么时候才气回府?比及能回府的时候,谁又晓得府上会成甚么模样,他们在府里的差事,主子对他们的倚重等等,又还都在不在呢?
再者说,即便是留着环哥儿又如何呢?二太太有衔玉而诞的宝玉在前头,环哥儿那样的出身,又已被赵姨娘教歪了性子,他即便活到长大成.人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越得过宝二爷去?那不是开打趣么!
贾小环几乎被塞进嘴里的点心噎着,这点心已经放了两三天,干巴巴硬邦邦的,如许塞着吃但是很噎得慌。可他的脸上倒是带着笑的,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一边吃力儿地嚼着嘴里的点心,一边也拿起来块,举着凑到他娘亲的嘴边儿。
马车从荣国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中午分了,待出了都城天气便暗了下来。
“呸,这天杀的秧子,如何不晓得死!”周瑞恨恨地攥住一张卷饼,一口气就往嘴里塞了半张,倒是甚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只被噎得翻眼睛。
说到这儿,她下认识地往周瑞身边凑了凑,抬高声音道:“出来之前,太太但是有话交代,那病非同小可,叫咱俩细心照看着环哥儿呢。我想着,太太的意义大抵就是,那两个既然都已经出去了,如果能不返来就菩萨保佑了。”
周瑞家的到底是个女人,又是能在主子跟前儿服侍多年的,心细。即便本日慌乱惊惧非常,但该有的筹办倒是没忘。固然出府的动静来得仓促,又是那样一个凶信,但到底是带上了干粮的。她家厨房新烙的大饼同酱肉,比起贾小环母子两个的干巴点心要强很多。
天气已近很晚了,是以周瑞家的并没能瞧见男人的神采,但她却能听出他的语气来,心中天然是又恨又怨又委曲。当年,她但是太太的陪嫁大丫环,周瑞才是甚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长随罢了。若非是娶了她,他能谋得上管家的差事才怪呢。这会儿可倒好,竟还敢嫌弃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