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贾母与贾赦两个非论心内如何作想,也跟着欣喜浅笑,瞧着倒当真有几分宠嬖儿孙的慈爱模样,晌中午三人还一同在上房用了午餐,贾母平素最疼的宝玉反被留在王夫人院子里,未曾过来。
这倒是句实话。如果说之前贾琏的婚事还很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世家大族感觉他年纪大,小门小户又不班配,这会儿已经没甚么人家不肯意许嫁女儿了。二十六岁的一等子,前头又没有婚配,便在皇室公主郡主眼里也算得快意佳婿,这京里又有哪家不想让女儿一嫁就是超品的诰命夫人。
贾母虽瞧不起他们的品性,打心底想同对南安王府那般给史家一个丢脸,可略出了气后也软了心肠。那毕竟是她的娘家,史家这一辈儿的爷们又同贾家非常冷淡,等闲不走动,能有个契机再次结为姻亲于她而言也是功德一桩,她便松了口。
左侍郎乃一部尚书之下第一人,吏部尚书还恰是贾琏恩师兼姑丈林海,圣上的偏疼不言自明,贾母心中欢乐非常,就又开了库房想遴选几样给女后代婿并一双外孙送去,还是贾琏笑着劝住了。
贾琏熟睡了一整夜,这会儿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脑筋也较昨日腐败,话天然多了起来,一进门给贾母贾赦请过安后就主动说些外头的趣事逸闻,逗得贾母眉开眼笑,很有几分彩衣娱亲的架式。
贾琏眼皮子都没抬,就猜出了贾母与贾赦二人的心机,心内发笑之余,也不出言辩驳,算是默许了贾赦的话,只安静的望向贾母,等她说前面的话。
正揣摩着儿媳人选的贾赦一怔,不明白贾琏如何把话扯到了贾宝玉身上,贾母倒是回过了神,难掩绝望的含混点头,杜口不再提此事。荣国府里嫡出的爷们尚未结婚的只要贾琏与贾宝玉两个,不能都娶一家的女人,说出去也不像。贾琏说要拉拢史湘云同宝玉,就是偶然史家女儿。
自从贾琏晋爵以来,连南安王老太妃都来贾母这儿探过口风,仿佛成心将王妃所出的小郡主许配贾琏,而那向来眼高于顶的南安王妃,也头一回有了点长辈的模样,伏低做小,让贾母好生出了一口多年攒下的恶气。
贾琏意气风发的接过圣旨,夏守忠几近是当即就哈腰将他扶了起来,亲热的同贾琏谈笑话旧,连荷包都推了归去,没口儿的奖饰对方这几年的政绩。贾琏投桃报李,也非常热络的请夏守忠去荣禧堂吃了盏茶,才客气的将人送了出去。
他话说的非常慈爱,仿佛将宗子爱重到了骨子里,听得人也纷繁点头,贾母坐在上首更是一脸欣喜,也只要贾赦本身内心明白,对这个儿子,他除了些许高傲自大以外,余下的皆是害怕。
都是贾母保重的私房,贾琏唇角一弯便十足笑纳,还神采惫懒的说替琏二奶奶谢老太太垂爱,瞧着活脱脱还是当年惫懒的少年模样,只要眼神傲视间藏不住的沧桑通透才显出年纪来。
他能如此贡献,贾母心中的隐忧便去了大半,也说了些旧大哥国公在外领兵时听过的乡野村话,与贾琏提及的轶事相互左证,顿时令贾琏也起了几分兴趣,祖孙间其乐融融,更相敦睦。
贾琏年纪愈大,贾母内心的思疑就愈重。拖着不结婚也就罢了,他这些年东奔西走,偶然候也确切不好说亲,可身边干清干净连个通房丫头都不留,就过分奇特了些。满都城的大师公子,谁结婚前不放一两个丫头暖被铺床,偏贾琏不要。可要说贾琏有分桃断袖之好,他身边也没个充作此用的小子,实在令贾母费解,乃至暗里里测度贾琏是不是有甚么病症。
贾母得了贾赦的话公然老怀大慰,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连连点头。她觑一眼贾琏,见他没有不满的意义,才叹了口气无法道:“你们爷们儿的事,我这老婆子晓得甚么呢?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都要靠你们。可我们如许的内宅妇人虽见地陋劣,总能给你们管束内宅,免得你们在外头还要为家里的微末琐事烦心。再一个,你在外头忙的是闲事,那子孙连绵、开枝散叶,也是我们家的大事,不然你百年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便是我这老婆子,也没脸去见你祖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