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又道:“前两日老爷与我提了,说那孙家老太太极喜好你。赶巧他们长房举家都过来了,长房的嫡宗子正与你相配。我便回老爷,我说这是极好的事,只是我们二女人太木了些,只怕人家奉迎去了,反不喜好。老爷说了,我们无需担忧这些,摆布是人家求上来的。我一想,也恰是这个理。今儿往老太太屋里去,老太太说今早孙老太太并上孙家大太过分来了一趟,奉上了表礼,并上订婚的物件。因说这事只是定下,不必张扬,便未曾奉告旁人,只家中长辈晓得罢了。”说着,侧头道:“彩嫆,将那物件取来。”

彩舞[2]:原文邢夫人丫头不成考,此人物原创。

那孙家大太太听了,与孙家老太太对视一眼,忙挥手命她去了。

邢夫人坐在大炕上, 只穿了一件鼠灰的衣裳,下头系着一条石青马面裙。因在家中,只挽了家常髻,并无金玉装潢, 只簪了一枚鸾鸟式样的银簪子。常妆便服的, 虽格外显出端庄,到底不着色彩, 更觉郁郁。

贾迎春点头接了茶吃,便听邢夫人在上首道:“我们府里才接了恩旨,说宫里娘娘要返来探亲,这话,想必你们姊姊mm都晓得了。娘娘要返来,这是大事,也是隆恩。你是姊妹里最大的一个,更应当晓得些分寸。常日|你们聚在一处混闹也就罢了,老太太纵着,你们年事也小,无伤风雅的,随你们去了。现现在你渐大了,很应当晓得一些女儿家的体统。你虽不是我养的,到底是老爷的女儿,满打满算只这一个女儿,倒很应当教你端方。以免来日|你出阁了,倒叫外头人笑话我们荣府,连个女人都教不好。纵是庶出,也该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嫡女更好些。”

“父母之命,媒人之言。虽说是这话,到底也得你自个儿欢畅。如果出去了,过得反面美,只怕你反过来怪我和你父亲。”

邢夫人在上吃了口茶,老神在在问道:“他们送来的礼倒很巧,那上头的花腔恰是迎春花。尚未曾过问名[3]这一遭,照理他们不该晓得。不晓得,偏送这个来,也能算得是天赐良缘。那玉我瞧着倒津润,你看着好不好?喜好不喜好?”

那丫头忙与二人见礼,又道:“实在不是奴婢鲁莽,只因方才大|爷开了口,说想吃厨房做的酸笋鸡皮汤,奴婢急着去厨房传话。”

早有丫头搬椅子来,孙老太太在圈椅上坐了,这才道:“这些都不必你操心,只消你身子好了,万事就都是好的。”

贾迎春却只道:“我并不急,你倒比我还孔殷些。”

二人进了里屋,公然见孙绍先披着褂子靠在大迎枕上,说话间就要命人取笔墨纸砚过来。瞧着面色泛红,倒很有光彩。

这孙家长房的嫡宗子唤作孙绍先,确然文采出众、英姿勃发,只是体弱多病,三病两痛的,叫人担忧。一早在扬州的时候尚且使得,回了都城,不知是路上波折还是如何,更减轻了。近些时候沉疴在身,躺在床|上,已半月起不来床了。不知请了多少良医,吃了多少苦药,老是不见好。人也更加懒下去,东西也不肯吃了。

这一番话直说得迎春面上泛红,她又是个怯懦的,一贯不会回嘴,只低着头,扣着裙子上一处纹路,闷闷道:“太太说的是,我都听太太的。”

迎春面上发烫,口中仿若塞着一方软帕,涩腐得很,提及话来只是呐呐:“父亲和母亲并上老太太见了感觉好,那就是好了。”

贾迎春打外头出去,因问:“母亲可在里头, 我来给母亲存候了。”

说罢,便与迎春道:“你也是,半句话没多的,木头普通,没个令媛蜜斯的体统。话都与你说了,你自下去,那些物件总该做起来了。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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