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了一回饭，丫头们便将碗碟撤去，奉水与他们漱口，过了，才端上茶水，退至一边。
素练便仍打帘子出去，与那垂首立在门边的两个姨娘见了一礼，道：“太太正看帐本，不得空，两位姨娘明儿再来罢。”
此时素练来问，可要摆饭。孙大太太命摆饭，一时菜已备齐，三人便起家坐到桌上。
那孙大老爷又似想起些事，问孙大太太：“我记取宛纯是八月的生日，过了生日是整十三了。”
这几个女人里头, 以大房嫡长女为首，今岁已十三了，是应当说婚事的年级。
孙大太太刻薄仁慈，两个姨娘也不是很要强的人。他们来这一遭，不过是求个期望。如果求不到，也罢了。孙大太太不会难堪他们，他们今次吃了闭门羹，也不会往外头去，说当家主母的不是。这是做妾的本分。
“母亲……”他感喟道：“你的心机我都明白，不过是不肯叫我被人比下去。只是腹内斑斓向来无需金玉相裹，自有熠熠之时。老祖宗现如本年事大了，身子骨虽说还健朗，却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总不能连请医吃药的时候，都很俭省。银子用在刀刃上，这才是正理。”
“好，你我都不说了，只当是打趣话，大风吹过就散了。”
碧影应是去了。
他这番话已形同矢语，叫孙大太太听了委实心惊肉跳，当下呵止：“快住嘴！你常日也是晓得分寸的，这些话如何敢胡言乱语？如果有那一日，还请老天收了我去，留着你罢。”
孙大太太在扬州的时候养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是三个嫡出的。另又有两个姨娘, 养了两个庶出的儿子, 此暂不提。孙老太太因想着孙绍先病了，孙大太太恐照顾不过来两个女人, 便接了畴昔，在她房中住着。二房里也有几个女儿, 长女是嫡出, 另另有两个庶出的，也在孙老太太这处一并教养。
现下以孝治天下，万民以孝为基底。孙绍先搬出孙老太太来，这才令孙大太太止住了。也感喟着道：“是这个理……”
孙大老爷吃了一口茶，渐渐品了半晌，才咽下去，道：“十三了，也是时候该相看起来。真到了年纪，只怕与她年事相仿的英杰漂亮都已定下，这却不好。”
“父亲说的是，我必高头大马三媒六聘迎她过门，凡是待她有一丝不尊敬，便叫老天再收我这条命去。”
孙大太太仍不肯听他的，只道：“玦儿那是因着身在外，不好过罢了。如果返来了，补过也是有的。”
二人才去，孙绍先便由碧影引着过来。碧影与素练道：“去回太太，说大|爷来了。”
能当世家大宅里头良妾的女子，都是身家明净的女儿，不过出身略次、目光也窄，当不得一府主母罢了。这郭姨娘并上冯姨娘能养着自个儿的儿子，这是孙大太太体恤刻薄。不然按孙大太太只得了一个宗子，还体弱多病的架式，很应当把这两个庶子接过来，亲身教养。只是孙大太太并未曾做这类事。
孙老太太不喜繁文缛节，用饭的时候也不爱叫儿媳服侍。故孙大太太并上孙二太太只各安闲院中吃，倒安闲很多。另另有一个庶出的孙三老爷，他自娶妻后，孙老太太便另择了一府, 无人统领，他乐得如此, 便领着才过门的夫人往外去了。现下若非逢年过节，须得孙老太太那边传了，方才畴昔。
素练往里去回话，未几时便出来，道：“老爷、太太请大|爷出来呢。”
这是一桩难事，提及就叫人头疼，二人只说至这里，便不再提。
岂料这话才出，孙大老爷面色骤变，放下茶盏，斩钉截铁道：“林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