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并不看那账册,倒了杯茶推到贾蓉面前,含笑问道:“余下那七分乃是从何而来?”
“我今晚出门,正赶上甄家属人遭劫,想必明日甄家就会有人来,我原想着叫你们拿甄家人练练手,只怕明日来人会是甄家家主。”
胤禔好笑的揉了揉胤礽的头,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平常,平常。”
念着做人兄长的要漂亮体贴,胤禔顺着人的话道:“胡乱担忧甚么?宫里头供着佛像呢,我们的血亲,两位先生,几位小友,另有水汜和水泱,都得了我们诚恳诚意求得定魂珠,旁的人就算换了魂儿,如果作妖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灭一双……”
“嗯——”胤礽单手托腮看着贾蓉,见人面色渐渐红了,方才摆摆手,压下笑,道,“蓉儿今晚过来,想说的不止是账册的事儿吧。”
胤礽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胤禔向前靠近了些,笑道:“看不出来,保成你惦记的人很多啊。”
这话就是说胤禔没筹算凭着血脉认兄弟了。胤礽内心有点儿小对劲,面上也没讳饰,蜷了身子蹭到胤禔怀里,双手抱了人,道:“我没大哥说的那么好,这亲缘,说来还是一个缘字。”
待送了客去,贾蓉贾蔷也寻了借口分开,胤礽顶着胤禔戏谑的眼神,叹了口气,他如何就糊里胡涂的应下去甄家给甄老太太存候了呢?
这祖产想来不知祭田,怕是宁国府的财产也没少被人伸手。不过,贾蓉不肯说明白,他就当不知。因而,胤礽只赞道:“想到这些已很好。你这两日也可揣摩揣摩祭田的出息该当如何用。”
“我那里算得先生,不过是把人忽悠走了罢了。”胤礽声音有些闷。
胤礽磨了磨牙,牵了牵唇角,道:“大哥您可真会安抚人。”既然少爷我表情不好,那也得给人添点儿堵!
胤禔听过胤礽叮咛李诚去做的事儿,沉默半晌,公然,上辈子胤礽与他相争的时候,是当真留手了的。
“不是你想不明白,只是被人绕胡涂了。”胤礽微不成察的叹了口气,斟字酌句道,“并且,你看似有几分脾气,倒是极心软,对着那些个颤颤巍巍淌眼抹泪的就说不出狠话了。且不说这个,我晓得不止你我家里有人常说甚么‘我们这等家世’之类的话,但是你说,我们家是甚么家世呢?”不待贾蓉答复,胤礽便续道,“你我这等人家,三辈之前还不过是在地盘里刨食儿的,不过有些气运,得了鸡犬升天的机遇,在那些个真正持续了百年的世家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别总对世家不觉得然,单说一个最浅近的理儿:人常说富不过三代,那么,那些个连绵百年几朝的世家大族如何来的?因为人家那不是富。”
胤禔接过帖子翻看一回,道:“请两位甄老爷出去。”
贾蓉会这时候寻来,想必是他今儿叫人看的东西有点儿多。胤礽谨慎的从胤禔的怀里挪出来,给人掖好被子,披了裘衣出了帐子,绕过屏风,出了碧纱橱,方才低声叮咛侍从道:“请蓉哥儿出去。”
胤禔被胤礽的头发蹭得痒,送了人,道:“先生教我们不也是常叫我们多想想么?民气皆有公允,收住那些私念,才是好先生。”
叔侄二人在小书房的榻上坐了,贾蓉也不啰嗦,将手上账册送到胤礽面前,道:“琏叔,本日抄出来的东西已录好了票据,偿还苦主之物不过十之二三。”
“甄织造请起,甄老爷请起。”胤禔抬手虚扶,正色容色,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