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天机楼三层皆为闭室,只一楼大堂有一二散席,改作茶馆后,除了中间添置一台子请平话先生上座,未曾大改,胤礽几人接办后筹划点窜,一楼去壁架柱,虽无帘无幔,然一木桌可容四五人围坐,木桌间相隔甚远,低声言语互不相扰,二楼各室加固一番并无整改,三楼窜改最重,方霍二人随带路侍从行至一室前,环顾一遭,对室内整改很有些等候。
胤礽瞧着胤禔坐正揽书埋头,笔下不断,对胤祉探听眼神微微点头,表示人放心。
日头转了向,几缕耀色探过窗棂,方森杰侧身放了层纱帐,回身执了水郅带来卷册研读,对那二人言语仿佛未闻。
霍百里笑说屯粮戍边一举两得,绛彩国的降书最迟待得北军大战一场也将送来,这弹丸小国想是再闹不出甚么事儿来,语声欣贺,末端却低低一叹。
水清也晓得他怕是又戳中了他哥哥的忌讳,想着他小妹水芸前几日与他悄悄说的话,父亲不在家,母亲要顾念小弟弟,他们大哥就是顶梁柱,他这为弟者该当行帮手事,偏他这口无遮拦的风俗老是改不好。
此一事算是顺了相互心愿,可谓皆大欢乐,水郅又提了提北疆诸事,道说水臻叫人送回的石头该是铁矿,说水臶信上讲随军而去的经历老道的耕者对来岁的收成做了保,而绛彩国那位来朝世子现下方才过了两军前阵,尚不知成果如何。
胤禔克日心烦得很,本来他半推半就的接了往金陵会试的旨意,是有少年意气在,有玩赏山川心,亦存了摸索水郅的动机,不想,枉他两世皆为公侯以后,与天子对谋,到底输了半招。
可贵水郅言语直白,霍百里抬眼与人对视半晌,垂下视线,拱手笑道:“臣遵旨。”
恰逢水郅偏头望来,唇边带笑,霍百里这些年与水郅暗里会晤很多,见着人这模样尚且不在乎,而方森杰除了客岁为水臻策划兵略时入宫觐见一回,这般四目相对已可谓仿佛前尘事,心底那点怨怼到底是淡了。
方霍二人敛衣落座,细心咀嚼一回这仿魏晋风采的楼阁,一时候很有沧海桑田之叹,敛去翻涌旧忆,穿窗望远,心忽的静下,终是不再胶葛昔日之念,昨日之事不成留。
胤禔很不想理水清,他这弟弟成日里胳膊肘外拐,偶尔可贵方向他却老是帮了倒忙,合着他这没兄弟缘儿是天定!想了一想,胤禔更觉气不过,见胤礽递茶过来,干脆闹了脾气,并不肯接。
胤禔闭上眼,无声一叹。
方森杰本来置身事外读着书,此时也合了书卷,抬了眼眸。
胤禔与胤礽四人自是晓得此处楼宇中旧事班驳,胤礽将度量锦盒置于案上,待胤禔代诸人道说择书鉴读,齐齐退下。
“竟这般客气。”水郅叹了一声,倒也不矫情,拿过锦盒,翻开。
胤礽跪坐案旁煮水洗茶,水清捧驰名录对胤禔叹道:“哥哥,您的字儿还是比不过琏哥哥。”
转入梅室旁侧松室落座,看过录了楼内书卷的名册,点了书卷名头,叫侍从取来。
胤礽不恼不叹,放动手中杯盏,为水清和胤祉分过茶,方才再度捧了杯子递至人前,胤禔这才接了杯子去,独自生闷气。
胤礽几人天然不会当真下楼亲身挑书,这时候天子到临星枢楼之事怕已很多人晓得了,他们四个才不要下楼去自寻费事。
扫视一眼大堂情状,方霍二人便提了袍子拾阶而上,脚下无声,着意打量,只见板覆木色粗麻,两层门路金饰皆是普通材质,方霍二人对视一眼,瞳中皆是欣喜之色,纤细处最露人情意,几个徒儿终是不负希冀。
此时侍从捧了书册来,胤礽忙挪去案上杯盏,胤祉与水清展了绸锦覆在桌上,各取锦帕拭手,端坐捧了册本默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