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织帘堂里已撤了早餐,张夫人与段夫人陪着许太君闲话一刻家常,双双辞职出来,妯娌二人立在廊下不过酬酢几语,便带了丫头回至各自院中。
段夫人神情一黯,转首又望向窗外,悄悄地看了一阵,嘴角俄然抽搐了两记,转头叮咛道,“拿来罢,另取些玫瑰露来,多放些蜂蜜,越甜越好。”
不一时,段夫人已执了一封信笺出来,细心交代了吴瑞家的,又将带到那府上的东西一一装好,酬酢客气两句,便着人送了她出去。白芷一面清算茶盏,一面体贴道,“太太没事罢?我瞧着那会儿吴婶子和您说话时,您有些恍忽了似的。”
吴瑞家的满面堆笑,连声谢过,在那小凳子上坐了,方笑道,“托姑太太的福,我们一贯都好。只是这阵子姑太太也忙,倒有日子没家去了,太太成日家只是惦记呢。”略顿了顿,知段夫民气中惦记另一桩事,话锋一转,笑道,“这回老爷得了姑太太的信,赶快的就叮咛人去办了,我们家到底在应天府还是有根底,终是挖地三尺把人给找了出来。眼下正安设在城外庄子里,好吃好喝的接待着。太太说统统有她呢,请姑太太放宽解就是。”
上房院落里早站了一群等着回事的仆妇,段夫人却也不急,仍旧回屋先换了家常月白云袖春衫,用过早餐,才坐在内间榻上听管家婆子们回事。那襄国公府浑家口虽未几,大事小情倒是很多,更兼要应酬亲眷世交,里里外外千头万绪,及至世人散去,已是近午正时分。
她一鼓气说到此处,用心放缓了语气,为将那最首要的话点明,“依我说啊,这公主真是帮了姑太太大忙了,若不是她定要接了贵府大女人去,这话柄我们还不好做文章呢,现在姑太太一天都没养过她,这事满京师那个不知,就是她今后名声坏了,别说姑太太,连莹女人也是一点扯不上干系的。”
段夫人轻笑一声,道,“我拿甚么比她?人家可另有个远亲做辅臣的好儿子!我这辈子便是没有养儿子的命了。”白芷忙摇首道,“太太做甚么说这么沮丧的话,您还年青,安知今后的事,我们还是将舅老爷给您的药好好吃着.......”段夫人扬手打断道,“吃了多少副了,又吃了多少年了。我本身的身子本身清楚。当日养下莹丫头,那大夫如何说的,你们都清楚,不过瞒着我一小我,哄着我一小我罢了。我早就死了这份心。”隔了半晌,幽幽叹了一句,道,“论知心,我有莹丫头一个也足矣了。”
白芷承诺着,忙命小丫头们去取,只是心中满腹猜疑,段夫人从不嗜甜,本日却又不知如何了。因又近身几步,悄声问道,“才刚太太给舅老爷的信里,可有安排以后如何行事?”
段夫人俄然听她提及女儿,垂垂回过神来,沉吟半日,点头道,“我晓得了,多谢吴嫂子。我另有一封信要你带给哥哥,你稍待半晌。”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白芷便领出去一其中年仆妇,穿着光鲜面庞饱满,见了段夫人一径问安,口中只唤姑太太。本来来人恰是段夫人娘家哥哥――应天府尹段玉山府上的管家娘子吴瑞家的。
段夫人点了点头,面带隐忧道,“有哥哥嫂嫂安排,我自是放心。不过那齐氏原是公主亲身遴选的乳娘,跟了那丫头三年,当日和她母亲也是极亲厚的,她果然肯流露些内幕?”
白芷捧着绿地粉彩小茶盅,奉与段夫人,一面低声道,“太太先润润喉咙,是歇一会子,还是马上就传吴婶子?”段夫人却不接那茶盅,抚额很久,点头道,“叫她出去罢,且把我给舅太太的东西一并拿出去。”白芷承诺着,仓促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