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峥顿时如遭厉雷劈面,双颊倏然红了两道,惭愧万状,怆然垂首。好久方讷讷道,“对不起……我不是用心的,对不起。”
翌日一早,一乘小轿载着周元笙主仆去往京中禅寺祈福,因是腊八时节,京师朱紫多有在古刹前发愿布施者,倒把那常日里清幽的禅寺堵得水泄不通。周元笙自庙门后下轿,头戴帷幔,逶迤而入寺中禅房,先于此处做一番休整。
彩鸳重重叹了一叹,想起前阵子周元笙接了信,那满心欢乐的模样,彼时只觉得本身毕生有靠,谁知不太短短几日的工夫,她的天下已是翻天覆地江山色变。
周元笙恍忽间闻此言语,蓦地转顾,凝眉轻笑道,“从长计议再做策划?二哥哥,你奉告我,那计议是你的主君太子殿下,情愿舍其所爱欣然纳我,还是天心放心不计前嫌下旨成全?那么世家大族便又能赢了天家,胜利逼其就范;那么昔日外祖父开罪之言,便成了莫须有的一语空谈,足以于后代昭雪昭雪。你说得这些可会一一实现?果然如此,我就在周家,放心等候。”
她语笑嫣然,展眉莞尔,姿容极尽娇媚,眼波流转间似含奚笑,似带娇嗔。如此明艳,如此活泼,薛峥却只感觉肉痛如绞,鼻中模糊泛着酸楚,半晌垂首,轻声道,“我对不住你,你只怨怪我一小我就是。我……是我没有勇气,是我负了你。”
但是局势相干人等倒是齐齐失声,周府毫无动静,姑苏薛氏毫无动静,宫中帝后亦毫无动静,本来要提上日程的储妃人选之议,已悄悄被新年宫宴和随后将至的春闱大比替代,变成了无人问津,无人敢碰触的话题。
周元笙心中俄然一沉,再问道,“那么圣意如何?”薛峥待要伸手去取案上茶盏,便滞在了半空,摆首道,“我迩来只在衙署,少见圣颜。太子殿下亦警告我,现在不宜牵涉过量。”
那掌柜将人带至,对薛峥恭敬欠身,退了出去,并将房门紧紧掩上。薛峥凝睇来人,秀逸双眉微微集合,浅含笑道,“阿笙,好久不见了。”
笑过一阵,方又略略正色道,“你只看我眼下仍能刻薄言语,就该宽解了。今后你放心帮手你的明君,立品立名。我自会在今后盼望祝祷,但愿你此生皆能得偿所愿。”
过未几时,打禅寺角门处走出一名年青公子,身穿青色锦缎直裰,手持一柄金质短鞭,边幅俊美,描述蹁跹。行动利落的翻身上马,便即毫不游移地向城内闹市方向驰去。
只见周元笙双眉一挑,蹭地向后退了两步,强行扯回袖口,嘲笑一声道,“请二哥哥自重。”
是夜,还砚斋中红烛明灭,彩鸳奉侍了周元笙换衣寝息,后者靠在枕上,低声道,“明日的东西都备齐了?”
很久沉默,房内温馨得能够听获得薛峥从清浅到沉重,再到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周元笙眼望着薛峥缓缓抬首,牵动嘴角,暴露一记暗澹笑容,安静答复,“阿笙,我是河东薛氏后辈。”
周元笙笑得一笑,摇首道,“我怪你做甚么,你不过是更爱本身一些,本就无可厚非,我们还不都是一样。”见薛峥神采愈发痛苦,不由嗤笑道,“你大可放心,我还不至一蹶不振,左不过此生无人敢娶。我另有充足财力,且背负一身盛名,足以在天下人面前夺目安闲的活着!就是不嫁人,莫非我的人生就完了?只怕还早着呢。”
那公子想了想,悄悄点头,随掌柜穿过人群,移步去了后堂。推开房门,只见一人负手背对,身姿矗立。回顾相顾,恰是那薛家二郎君,薛峥。
周元笙神采阴沉,摆手道,“不必说了,只等我明日见了他再作筹算。现在这府里,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