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淇心中微微一动,还是轻笑一声,道,“六爷尚且不敷坦言,想是仍有些信不过我这个将来泰水。”
李锡琮悄悄点头,道,“令爱明快定夺,很有郡主之风。只是要回燕地,另有另一种回归之法,不知郡主可有想过。”
薛淇淡淡一笑,望着建安盏中莹莹茶汤,却不接他方才之话,只道,“王爷美意,可惜我从不饮阳羡茶。”
薛淇略一回顾,便即了然,点头笑道,“六爷心机精密,我佩服得紧。”相视一笑之际,又缓缓言道,“只是身为母亲,我不得不替后代考虑。六爷因何看中阿笙,是为军事,还是只为军事,请六爷坦言相告。”
薛淇定定凝睇他半晌,俄然伸手拿起面前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字一句清楚道,“承六爷相告,刚才所言,我当尽力周旋。”
薛淇笑道,“梅下煮酒烹茶,如此美意,我却之不恭。只是我久在燕地,饮惯了烈酒,京畿所产之物多数软糯而无劲道,喝起来实在没甚么趣儿。”
薛淇亦笑道,“好!本来六爷不但志在藩地兵力,尚且不忘藩地军事。只是你们天家姻缘,不是你我二人于无人处私定便能了事的。你的父皇猜忌外将,亦猜忌藩王,安知他必然会从你心愿?莫非六爷是想要我从中调停?”
李锡琮笑得一笑,垂首想了一遭,复抬眼迎上她的目光,竭诚道,“不敢欺瞒,我有幸和令爱打过几番交道。她心机灵敏,定夺干脆,其明快利落大有郡主之风,非普通小后代可比。可若说我是以情素深种,那是不实之言。但于令爱,我确是心神驰之。”一面说着已是擎起酒杯,道,“小王业已将情意辨白,还望郡主成全。”
透明的液体流淌入杯,一股辛冽的香气溢满狭小的空间。薛淇拈起酒杯在唇下闻过,抬手举杯饮尽,顷刻间只感觉从喉咙到胃部都似被火烧过普通,浑身的血液为之沸腾。薛淇放下杯盏,朗声道,“好酒,颇似辽东人的烧刀子。”
李锡琮摆手道,“郡主多虑了,此人确是今上的人。”顿了顿,转口道,“郡主若不信小王,我也无可回嘴。但我所说远患近忧,郡主想必心中了然。恕小王多言一句,薛氏后辈虽人才济济,但终今上一朝,想要发挥雄图只怕不易。若要河东薛氏耸峙如昔,所托者还是冯大将军,只要将军安定,燕地安定,薛氏天然安定,且这也是郡主能对抗周氏独一之筹马。”
李锡琮连连摆首道,“此事不便郡主出面,我自会极力。郡主若看得中我,便请来日在圣上面前出言坚拒,不必过激,只和当日婉拒储妃之位的态度相立便可。”
李锡琮摆首道,“眼下情势,令爱避走他乡已成定局。但若只是避走,不免正中旁人猜心。小王叨教郡主,对于那道传闻可有破解之法?”
李锡琮笑道,“这酒产自西宁藩司,性烈味醇,自去岁携其返来,已是久未呈于人前。京师中人大多嫌其过于霸道。能得郡主喜爱,小王颇感幸运。”
李锡琮低眉一笑,并未答话。薛淇思忖半晌,方道,“你说的不错,此法当可免除今上猜忌。至于蔡震,究竟谁为其主,眼下尚不好定论。六爷为我薛氏殚精竭虑,我不能无以回报。便请六爷告之所求,我自当极力而为。”
薛淇面色不改,神情却已凝重了几分,问道,“六爷有何良策,便请直言。”
昭阳郡主薛淇着一身宝蓝色猎装,自青聪顿时翻身下来,一旁的冯长恩已扶住她的臂弯。薛淇看了他一眼,笑嗔道,“我还没老的下不来马呢。”
李锡琮笑着点头,道,“不错,郡主此言确有事理。”话锋一转,又摇首道,“只是于今上而言,却还是不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