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鸳冷静听着,揣测一阵也便有些明白过来,又听周元笙自嘲地一笑,“何况他也犯不上多虑,我现在和他是一条藤上的,他如果不好,我又岂能独善己身。”笑罢,因叮嘱道,“这话听过就罢了,脸上可别带出来,转头见了他,还是恭恭敬敬才好。他此人阴晴不定,等闲也不必招惹,顶好一句打趣都别开。”
周元笙浑不在乎这些,只招手叫彩鸳进了内间,公然撇开世人,彩鸳已忙不迭问道,“女人统统可还好?”周元笙安抚地笑道,“天然都好,你瞧我不是神清气爽的。”
缠枝牡丹熏笼里逸出翡色轻烟,销金帐中氤氲着甜腻香芬,周元笙醒来之时,发觉被子已被蹬到了脚下。她睡觉一贯诚恳,为此不免微觉惊奇,略一转头便即明白过来——身畔本来还躺着一小我,那人仿佛是个火炉,浑身披发着滚滚热度,让她不自发地在清寒的三秋之季,又向着他的身子略靠了靠。
过了好久,两人都未再开口。外间垂垂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是府中侍女内臣将要唤他们起家。
李锡琮在顿时笑得一颤,半晌方微微叹道,“你说的不错。今岁立冬前便要北上了,你克日有工夫,也着人清算清算府中物事罢。”隔了一会,又低声道,“我不便利常进宫去,劳你受累,得空请旨去看看母亲罢。”
彩鸳犹疑道,“方才瞧王爷的神采,竟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如何也不像个新郎该有的样儿。我只怕女人受了委曲,您可别憋着不说。”
李锡琮转头看她,倒是悠然展颜,一缕秋阳刚好洒在他脸上,衬着那般笑模样,恍忽间竟让人有如沐东风之感。他策马靠近她,俯下身来,轻声道,“我不乐意阿谀他们,归正旁人早已风俗。你不是也晓得么,他们平日叫我甚么来着,玉面夜叉?我只对着我娘才算玉面,对着余人皆是夜叉。”
李锡琮扬了扬眉,瞟着她,道,“王妃过誉了。”略坐直了身子,笑问道,“你倒说说看,此后我对着你,是该作玉面,还是作夜叉?不要紧,你内心如何想,便如何说好了。”
李锡琮笑得睫毛轻颤,道,“他是你闺阁光阴里见最常见的男人,我不拿他比,莫非你另有更靠近的男人,能够让我比上一比?”
经他一提示,周元笙才想起今后就藩之事,并不知贰心中作何想,一面猜度,一面和悦问道,“定下日子了?”李锡琮微浅笑道,“眼下还没有,只怕本日以后也就该定下了。”
周元笙一怔,却不是因这句话本身,而是他说话时带了些难过和哀告的意味,很有些新奇,但是新奇之余,也微觉心伤。她低低应了一声好,下认识向他投去谛视。他已坐直了身子,背影矗立中透着健旺的劲道,她是晓得的,那身子虽不绵软,乃至有些坚固,却一寸寸都是活的,一寸寸都透着刁悍的活力。
厥后二人又去端本宫拜见太子,因太子妃尚未成礼入宫,是以二人只向太子一人施礼。兄弟二人一贯少话,不过相谈两句有的没的也便混了畴昔。倒是太子和周元笙闲话略多,因又打趣起相互姻亲如何称呼,按端方当然该从夫家这方,但若按妻眷这头排辈,太子却该唤他的六弟一声姐夫。周元笙笑称不敢,陪着说了几句玩话,转头瞥见李锡琮一副不苟谈笑的模样,不免暗自腹诽此人道情难以捉摸,一时大胆激进,一时又作谨言慎行,变脸的速率真比六月天还快。
周元笙悄悄推了推李锡琮,道,“起来罢。”李锡琮侧身对着她,闲闲道,“急甚么,你尽管等她们上前服侍就是。”周元笙撇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天然不急,巴不得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我可还要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