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久无话,只闻得一阵叮叮铛铛的清越声响,那是鎏金银香球悄悄碰撞的声音,和着马蹄踏在青石地上的铿锵之音,垂垂地消逝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
偏又赶上东宫卤薄陈于此地,想是太子亦抄了近路——取道后宰门去国子监本来更加近便。段夫人和周氏二女没法,只得立于自家车马处退避,等待太子銮驾先行。
李锡珩虚扶了一把,含笑道,“夫人请起。”待段夫人起家,方问道,“孤不知本日夫人进宫,但是才从柔仪殿中来?”
周元笙愣得一愣,神思便有些恍忽起来,那人现在业已在金陵城,或许便在这禁城的不远处,或许正和储君一道聆听鸿儒讲经,或许正在某处轩馆与人高谈阔论,车窗外照拂过她的融融春日也照在他的眉梢眼角,掀起过她衣袖的湛湛微风也掀动着他的轻罗春衫,他们相距不远,却又仿佛已隔着一重六合,她实在不知还能惦记些甚么,于茫然无计间,一句很早之前读过的句子蓦地里涌上脑海——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本来讲的就是眼下这般景象。
段夫人道,“是,臣妇奉娘娘懿旨,带小女入宫觐见。”李锡珩闻言,转顾周仲莹,笑道,“本来莹mm也来了,孤刚才远远一望竟没认出,旧年一过,莹mm似又长高了很多。”
周仲莹愈发害臊,将半张脸都埋在母亲怀中,轻声道,“我只是感觉他生得好,待我又极好,宫里人都说他脾气不大暖和,可他对我却一贯轻言细语,或许只是因为我年纪小罢。”说到最后,已是声音细若游丝。
见她很久未语,彩鸳摇着她的衣袖,催问道,“女人连我都瞒么?有甚么苦衷只好说出来,憋在内心愈发难过,我也不过是替女人急上一急,并没旁的意义。”
周仲莹听他提到本身,半垂首盈盈一笑,轻声唤道,“殿下。”李锡珩朗然笑道,“叫表哥好了,你又闹甚么虚文。是了,我传闻你要进宫给阿玥做伴读,公然现下已有了几分端方,比旧年时大有进益,只是今后碰到我,还是向畴前普通称呼就好。”
周元笙虽眼望地下,余光亦可看到逶迤前来的一行人,及至身前,段夫人已俯身拜倒,本身也赶紧跟着跪下,耳听段夫人道,“臣妇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周元笙喘气半晌,有力道,“没事,只是俄然有些头晕。”彩鸳责怪道,“如何好端端的头晕起来,别是受了风寒。女人快些上车罢。”周元笙冷静点头,倒是以手抚头半晌未动。
段夫人和悦一笑,全不睬会她的羞臊,接着问道,“那你想不想做皇后?”周仲莹一愣,微微坐正些,倒是想了好久,当真道,“我不晓得,皇后有甚么好?就是姑母那般,我常常见到她,总感觉她和庙里的菩萨一样都雅,却也一样不活泼,也不知她究竟欢愉与否,做了皇后连母亲都难见上一面,想来也没甚么趣。”
她一笑置之自去喝茶,摆出一副闲闲懒懒的态度,彩鸳却着紧问道,“我瞧太子的模样,像是有些喜好三女人似的,平常他们就熟悉,现在更是近水楼台了。女人如何一点也不急?”
周元笙摇首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乐意成人之美罢了。”彩鸳不解她何意,环顾四下道,“女人是成本身之美罢,现在独占一辆车,倒是舒畅了很多。”话音刚落,周元笙抬手做了个嘘声的行动,复又向外一努嘴,低声道,“轻着点,叫人听去了转头整治我们。”
李锡珩望着两抹绯色垂垂润上周仲莹脸颊,不由抿嘴一笑,目光略微偏转,才看到一旁还站着一个窈窕少女,姿容娇美若春桃秾丽,面色沉寂如秋水潺湲,倒是极其眼熟,便问道,“这位女公子便是娘舅长女,自幼善于姑苏姑祖母家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