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后，沈观裕便就揣着两本奏折到了乾清宫。
于英躬身在前带路。脚步这么一缓，便连走路的声音都似没有了。
昂首去看头顶的石榴树，已经绽出满满一树绿芽来了，记得客岁石榴当红的时候，他也曾这么跟她坐在树下吃茶，并心不甘情不肯地伸手摘石榴给她吃。实在并不好吃，但就连她酸得吐渣的模样都还仿佛产生在明天那样。
顾颂不知她有没有看破他的心机，总之浑身不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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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顾颂绷直了身子：“你也想搬吗？”
他对沈观裕的答复明显感到对劲，但这何林二人又不甚称他的心。因说道：“另有无别的人选？”
屋里就有衣袂悉梭之声传来，很快门被翻开，有浓眉大眼的少年浅笑站在门内，跨出门槛冲沈观裕深深见礼：“先生。”然后伸手作出相请之势，回身带路走向正殿。那脚步四平八稳，身姿笔挺矗立，其沉稳之态让人很难设想这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沈观裕面沉如水，望着庭中九龙壁，“王爷呢？”
天子让程谓将奏折递上来。翻了翻，说道：“这个何阶貌似是承庆元年的进士？”
天子听他这么说，也默许了。现在太子之位未决，并不知最后由谁当选，再者沈家现在已经非常风景，若再过份地捧高，也恐今后尾大难掉。
他现在底子都不晓得如何面对沈雁，固然很想见她，但是内心又总不由惭愧和悔怨。虽说替沈宓狠摆了安宁侯一道后他感觉表情好了点儿，但是他仍然感受内心就你塞满了棉花似的，又闷又塞。沈雁从沙袋架子背面探出脸来时，他还觉得目炫，甩了甩脑袋才又蓦地停下来。
这声音悄悄的，一阵风吹来，石榴树的叶子刷刷作响，沈雁没听清，侧过首道：“甚么？”
顾颂脸上热了热，走过来道：“我哪有躲你？只是这些日子应酬多，没如何在家里罢了。”
沈雁双手托腮，隔着石桌望向他：“我父亲昨儿问我，想不想搬场？”
郑王走到丹樨上几案后坐下，比及沈观裕也落了座，才挥退了寺人们，温言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倒是越说越语无伦次，的确像是多长了根舌头似的。
到了中殿，于英将他引至南面书房，轻叩着门扉两下，便有沉着有力的声音传来：“何事？”
“你如何来了？”说完又不由悔怨，听起来如何仿佛不想要她来似的。偷觑了她一眼，还好，她面色很安静。
沈雁叹了口气，俄然道：“别说老了，就是眼下，恐怕都伤害了。”
“是么。”沈雁淡淡地品着茶，眼皮儿也没撩一下。
沈观裕退出乾清宫，往东南向的南三所走来。
自从那天他奇奇特怪地来找过她一回后，这几日两人都没有见面，常常去到顾家，宋疆不是说他不在，就是说他去了外书房上课，沈雁今儿便谁也没奉告，直接扑到了鸿音堂。
前殿温馨如常，四周也一如既往的干净，廊下的寺人仿佛一个个没有呼吸的躯壳，就连门口的灯笼也一丝不苟的拿铜扣牢固着，并未曾随风而动。寺人于英迈着小碎步迎出来，到了沈观裕面前便深揖了身子下去：“恭迎沈大人。”
沈观裕点头，目光落向地脚的描花青砖，神采悄悄凝重起来。
沈雁瞪着他，他假装没瞥见。
沈雁睐着他，静笑不语。
天井两小我便仿佛只为一本端庄喝茶似的，连点旁的声气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