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整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后,也因悉心侍疾,复又承恩如初。如懿侍疾致病,天子更是疼惜,又偶尔听如懿提及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情意,对二人宠嬖更甚。乍看之下,六宫中无不敦睦,天然是美满至极了。
这一年的新年,之前有绿筠为天子生下和嘉公主璟妍的丧事,更因为皇后的身孕而格外热烈。而皇后本身则避居长春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嫔妃们去看望时,亦常常见到皇后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而太医们神采严峻而恭谨,侍立一旁。
太后点头道:“当然不轻易。哀家暗里问过齐鲁,如此烧艾,可否保孩子到足月。齐鲁奉告哀家,能保到九个月都算万幸了。到底比不得纯妃,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身材。”
意欢面上更红,二人笑语几句,也就罢了。偏生这个时候服侍天子的进保出去,笑吟吟道:“给娴贵妃娘娘存候,给舒嫔娘娘存候。皇上说了,昨夜是舒嫔娘娘侍寝,为连绵帝裔,特赐舒嫔娘娘坐胎药一碗,请舒嫔娘娘趁热马上喝了吧。”
如懿盈然含笑:“皇上惦记取臣妾,臣妾也惦记取皇后娘娘。”她唤过惢心,“宫中绿梅可贵,这一束是臣妾选了梅苑中最好的送来给娘娘,但愿娘娘闻着婢女清冽,能够放心养胎。”她转首笑盈盈对天子道,“本日是正月二十五日填仓日,也是慧贤皇贵妃归天一年的日子,臣妾已经命人去咸福宫中供上梅花,略表记念之情。”
意欢沉吟着道:“我是真不喜好她们……”
素心抿唇笑道:“其他的也罢了,皇后娘娘还亲手做了一个燧囊送给皇上呢。”
天子眼中有赞成,亦闪过一抹打动:“皇后所言甚是,朕会将皇后所制燧囊随身佩带,以表不忘祖宗辛苦,不忘底子。”
齐鲁久侍宫闱,多么油滑晓事:“微臣会替娘娘坦白,让皇上放心。”
“太后千挑万选的人,能不好么?”福珈微微游移,“但是这几年齐太医常常表示,奴婢也留意下来,皇上每次让舒嫔侍寝以后都服用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但是奴婢感觉那药不大仇家啊。”
福珈穿戴一身蓝缎地圆纹快意襟坎肩,配着一身象牙色长袍,用铜鎏金素纹扁方挽着头发,平淡得如太后宫中的一抹卷烟。她端倪恭敬隧道:“中宫无子,等因而无依无靠。皇后已经三十五岁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轻易。”
太后的笑淡淡的,仿佛窗外摇摆的花影依依:“我们这位天子,心机可深着呢。不然当年三阿哥弘时是先帝的宗子,乌拉那拉皇后的养子,身份如许贵重,如何就能落败在了我们天子手里呢。”
皇后见她如此,亦不觉瞠目:“即便皇上不消,扔了岂不成惜?皇上,您实在是宠坏了舒嫔。”
意欢听了天子这句,从袖中取出一个黄地金花粉彩燧囊。如懿一看,亦不觉悄悄赞叹,那燧囊穿系黄绳,绳上有米珠、珊瑚珠装潢。器内施松石绿釉,外壁周边饰描金卷草、朵花及缠枝斑纹。器腹正反两面有长方形开光,开光内粉彩绘西洋人物“进宝图”,端的是华彩妙丽,映陌生辉。
如懿抚着平坦的小腹,伤感当中亦衔了一丝深浓如锋刃的恨意,只是不肯露了声色:“想来我已二十八岁了,竟然从未有孕,当真是福薄。”她停一停,叹道,“皇后有孕,皇上这么欢畅,我们总要去贺一贺的。”
太后笑着摇了点头:“哀家啊甚么都能够不睬会,只理睬一桩。”她的神采渐渐沉寂下来,带了一缕无以言及的哀伤,“便是哀家的柔淑,能够不要像她的姐姐普通命途多舛,离京远嫁。如果柔淑能守在哀家身边,好好儿嫁一个疼她的人,那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