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朱红纱帷垂地无声,如懿用一把水晶钗子挽起半松的云鬓,身上披着一身退红绛绡薄罗衫子,身影如琼枝玉树,掩映其下。身侧的碧水色琉璃缸里满蕴净水,大蓬的粉红乌黑两色晚莲开得如醉如仙。远远有菱歌声和着夜露清澈传来,想是嬿婉宫中,正陪着天子取乐。听闻嬿婉新出了主张,命人采来晚开的红莲,又于夜间捕来流萤点点,散于殿阁中,湘簟月华浮,萤傍藕花流,自是合了天子一贯雅好风骚的情意。
惢心撇嘴笑道:“现在小主新摄六宫事,只弄个退朱色彩也罢了,便是天水碧那样难的料子,外务府怕也制得欢乐呢。恐怕奉迎不了小主。”
如懿略略思忖,抚着榻边一把紫玉多宝快意,慢慢道:“实在你与惢心两情相悦已久,我很该早些把惢心指婚给你。一则是我的私心,身边除了惢心并没有别的能够信赖的人。二则宫中多事之秋,也离不开惢心,便一向迟误了你们。本宫已经想好,本年还在孝贤皇后的丧期,来岁三月过后,和敬公主出嫁,便把惢心指婚于你。但愿你能好好待她。”
这是宫中可贵的盛事。因为宝华殿主供释迦牟尼佛,而雨花阁则是藏传佛教的佛堂。藏传佛教流行于川藏,又与和清朝皇室紧密联络的蒙古息息相干,以是宫中坚信藏传佛教之人浩繁。上至太后,下至宫人,无一不虔诚膜拜。
到了午后时分,如懿正在盘问翊坤宫的门禁,却听外头李玉出去,打了个千儿道:“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惢心笑道:“宫里请了喇嘛大法师在雨花阁诵经,小主刚去雨花阁祈福返来。”
如懿出身王谢,见惯了这些豪奢手腕,但是听得惢心一一说来,也不觉悄悄咋舌:“孝贤皇后在时最俭仆不过,连嫔妃们的衣衫金饰都有定规。现在人方走,大师便物极必反,穷奢极欲起来,也没个管束。只那马珂一例,便是深海里极不易得的海贝,几与珊瑚同价。”
如懿知她不肯本身听着旁人宫中承宠欢笑,便也有一句没一句隧道:“半月前皇上读王建的《题所赁宅牡丹花》,此中一句便是‘粉光深紫腻,肉色退红娇’,只觉那‘退红’二字是极好的,只不知现在能不能制出来,便叫外务府一试。外务府绞尽脑汁只做出这一匹,色彩浓淡适宜,娇而不妖,公然是好的。”
如懿抚了抚手腕,淡淡笑道:“安好便罢,能不能有子息,也在天意,非我一人主宰。”
“令嫔娘娘?”嬿婉轻嗤,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哪个娘娘会如许来见你。”她伸出染成粉红色的指尖在云彻掌心悄悄回旋,成心偶然地挠着,所到之处,便引发肌肤的一阵麻栗,她的身材更加靠近他,“我是你的嬿婉mm。”
嬿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如此笃定而漫不经心。她认定了的,贰内心只要她,再无旁人。可于云彻,却恍然有惊雷贯顶,他没有答案,可那一刹时,是一张非常肖似却神情差异的面孔呈现在了面前。
嬿婉支着敞亮的额头,低眉避过春婵惊惧的面庞,引袖掩去于这短短一刹时掉下来的清澈泪珠:“他当然是个好人,能够依托毕生的人。可春婵,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也曾经是好人家的格格,却入宫做了主子,还是不甚面子的主子。本宫再不想吃那些苦了,一辈子都不想再被人欺负。本宫没有体例,以是只能找这个好人,也只能去欺负一个过得不如本宫的好人!”
菱枝抿嘴一笑:“惢心姐姐还能去那里,估摸着到时候该存候然脉了,亲身去请江太医了。”
云彻见四下无人,心下不安,只得拱手道:“或许令嫔娘娘一时阔别,微臣不便久留,先行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