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伸手道:“给朕瞧瞧。”李玉忙奉上了,天子伸手细心地抚摩着,缓缓道:“那是火起那日朕看她满身湿透了,特地给她披上的。她便那么不喜好么?吃紧便送了返来。”
皇后口中承诺着,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先行拜别的背影,转头瞥一眼非常狼狈的如懿,将一丝痛恨深深地掩在了眼底。
正巧敬事房的首级寺人徐安捧了绿头牌出去道:“皇上,该到翻牌子的时候了。”
天子坐在辇轿上,看着前后乌泱泱的人群在暮色中沉稳而迅疾地走动,几只鸦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染着墨色的金红天空,无端便生了几分寥寂之情。他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方薄薄的丝帕,上头只绣了几颗殷红荔枝,并几朵淡青色的樱花。他慨然半晌,紧紧地握在手中,像是握着一方失而复得的暖和,再不肯松开。
江与彬神采诚心,道:“微臣与惢心都出身贫寒,何必相互嫌弃呢。即使她要在冷宫陪着小主一辈子,微臣也是不会变心的。”
如懿扶一扶疏松的发髻,道:“你若得空,替我拿出去还给皇上。如果留在这儿,反生了是非。”
江与彬到了延禧宫请脉的时候,天子正与海兰坐在暖阁的榻上。时近傍晚,殿内有些偏暗,只要长窗里透进一缕斜晖,初秋的寒意如净水一脉,缓缓彻骨袭来。
江与彬瞥见榻上搁着一件红色缂金披风,用珊瑚和蜜蜡珠子缀着万字不到头的花腔,另用金色的丝线绣成玉藻图案,万字不到头的连缀。这是御用的图案,他天然是认得出的,不觉含笑拱手:“看来冷宫失火,意在小主,反而让小主得了不测之喜。”
“其他都无碍,就是人熬瘦了好些。整日和那些疯妇在一起,能复苏便是好的了。”
徐安慌得跪下道:“主子不敢,主子不敢。”
青樱,弘历,那是他们最好的一段年事。
他俯下身来,将身上的红色缂金披风兜在了她身上,手指轻柔地替她拂开脸上湿腻腻的碎发,轻声道:“入秋了,别冻着。”
“朕本日没有兴趣。”天子摇了点头,将牌子推开,暖和道,“海兰,你好好歇着,朕先回养心殿了。”
他回身便走,没有涓滴沉沦,到了皇后身边,淡淡道:“职员无伤,归去吧。”
这一场大火来得俄然,冷宫虽无人烧死,却烧伤了好几个。幸而也算发明得早,但冷宫一半的房屋也被烧毁了。太后和天子为侧重阳失火,几近是大发雷霆。但是查来查去,也不过是那日的风势太猛,吹落了烟花而至。慧贵妃孔殷难耐,又怕天子见怪,在养心殿外跪着脱簪待罪。天子倒也不肯指责她,安抚了几句便也罢了。
天子看着乌黑的紫檀木盘子上一排的绿头牌,轻嗤一声道:“拿下去吧。”
江与彬道:“只是被炊火呛着了,没有事。皇上也看到他们极力救人了,并没有见怪。小主的意义是……”
江与彬亦笑:“是功德,就是胖起来快点,微臣总叮咛海朱紫很多走动。不然到时出产便要刻苦。”他往四周看了看:“小主本来的屋子烧了,现在住着吉太嫔畴前的屋子,稍稍姑息吧。”
江与彬道:“在微臣眼中,冷宫的小主与海朱紫并没有别离,都是微臣要经心照顾全面的小主。”
李玉忙细心捧过收下了。天子便问江与彬:“如懿在那边都好么?”
她微微点了点头,别过脸去:“别看我,给我留一点颜面,别看到我如许狼狈的时候。”
如懿摸着糕点外的包纸,感慨道:“日久见民气,惢心跟着我如许的主子,落魄到这类境地,你对她的情意还是还是,这是最可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