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替她理好鬓发，轻声在她耳畔道：“小主不是一向要奴婢和三宝留意宫里的人么？现在，倒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遇。”
李玉恭恭敬敬道：“是。再不能口出秽语，欺侮娘娘了。”
如懿那里还顾得这些，推开他的手呵叱道：“本宫又没怀着身孕，且延禧宫原是本宫住过的处所，有甚么不祥的！再敢胡说八道，立即拖出去掌嘴！”
如懿回到翊坤宫中，已经是天光敞亮时分。昨夜相拥而眠，红烛摇帐的温存尚未散去，天子便着李玉将阿箬送了来。
海兰满脸皆是纵肆的泪痕，班驳一片。她痛得神采乌黑，冒死摇着头沙哑着道：“姐姐！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我真真是被人害死了！”
如懿走上前几步，意欲细看。惢心仓猝拦道：“小主谨慎肮脏。”
五福素知她与海兰的友情，又见过她严惩阿箬的模样，当下也不敢再拦，只得躬身退到一边。如懿推开殿门出来，因海兰有着身孕，殿中都安插成了吉利的红色，漫天漫地的石榴葡萄，瓜瓞绵绵图案，都是多子多福的征象，异化着殿阁内浓烈的血腥气，更加感觉那红色猩艳得直冲人眼目。
如懿撂动手中的珐琅胭脂盒，笑道：“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去叮咛三宝，找个麻袋，寻几只猫来，然后把宫里的人都调集起来，就在院子里看着。”
惢心冷道：“有福分的人天然熬得住，没福分的，便是一天也忍不得了。”
惢心微微一笑：“是。”
接生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对着如懿抱怨道：“催产药都喝了好几剂了，但是海朱紫出产前太胖，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太大，出来实在是艰巨哪！”
太医亦跪在屏风外头，低头沮丧道：“朱紫身子发胖，用不上力量，实在是……”
才进延禧宫的大门，宫人们早已跪了一地，慌不迭道：“皇上万福金安，娴妃娘娘吉利安康！”
海兰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用劲，右手紧紧抓着如懿的手腕，如懿感遭到她手上垂垂松下去的力量，内心越来越慌，只得在她耳边道：“海兰，你如果现在没力量了，便是遂了她们的心愿了。你听我的话，如果松了这口气，你和孩子都难保，如果拼着这口气，便都保下来了。”海兰的头发全都湿透了，黏在脸上，更加显得一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赤色。
如懿在廊下坐下，细赏着小指上三寸来长的银质嵌碎玉护甲：“那还等甚么，让她好好受着吧。”
天子固然一脸期盼，但被那声音惊着，又眼看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一个个出来了便不再出来，也不安得很，便点头道：“朕不便出来，你去瞧瞧也好。”
阿箬似是认识到甚么，满眼惊骇地看着那几只形状丑恶的灰猫，不肯钻进麻袋里去。三宝那里由得她，兜头拿麻袋一套，收拢了口儿，留下只够塞进一只猫的小口儿，然后把那些露着锋锐齿爪的灰猫一只只塞出来，拿麻绳扎紧了口袋，回道：“小主，这些是从烧灰场找来的猫，性子野得很，够阿箬女人受的了。”
良宵深沉，梦中惊转，倒是宫人吃紧在外拍门，说海兰动了胎气，马上就要生了。天子且惊且喜，立即披衣起家，与如懿一起往延禧宫去。
如懿头也不抬，只垂着视线，看着铜盆中本身一双枢纽微微肿起的手：“才在冷宫待了一天就受不住了么？惢心，还记得我们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待到三宝预备好，如懿披上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站在廊下，寂然看着满院黑压压的宫人们，慢条斯理道：“本宫宫中，不怕你服侍人时不敷聪明，怕的就是背主求荣，胡涂油蒙了心。一次不忠，百次不消。你们好好当差，本宫天然好好待你们。如果像阿箬一样……”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呜哭泣咽说不出话的阿箬，冷道：“阿箬固然是本宫的陪嫁侍女，之前服侍了本宫八年。但是她叛变本宫，本宫就容不得她！本日，是给她一个经验，也是给你们一个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