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哲妃 (1)
天子捧过喝了一口,便问:“是齐云瓜片?”
天子将书还到她手里,“是不能读,一读心就酸了。”
阿箬娇俏一笑,聪明隧道:“齐云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的。这个时候奴婢估摸着皇上刚用了晚膳,气候冷了不免多用荤腥,这茶消垢腻、去积滞是最好的。”
天子摇手道:“罢了。朕本来是去慈宁宫给太后存候的,外务府的人晌午来回话,申明日怕是要大寒,太后年纪大了受不住冷,朕去存候的时候就看看,让外务府的人从速暖了地龙,别冻着了太后。这一起过来便冷得受不住,想着你这儿必定有热茶,便来喝一杯,谁知你还不肯。”
但是现在,端方更加得大了,宫墙深深,朱红的壁影下,人都成了藐小的蝼蚁。长街幽深,哪怕立满了宫人侍婢,也是悄悄无声,静得让人恐怕。很多次如懿坐在暖阁里,温馨地听着更漏滴滴,今后四下里是无人了,一转头,倒是一个个泥胎木偶似的站着,殿外有,廊下有,宫苑表里更多的是人。但那都是说不上话的人。一众入宫的嫔妃里,格外要好些的,只要苏绿筠与珂里叶特氏海兰。陈婉絪虽也来往,但她少言寡语,脸都不敢随便抬起来。她们都是脾气平和的人,畴前如懿的性子锋利孤傲,与高晞月一贯是相互看不过眼的。高晞月身边有黄绮澐和金玉妍,更凭借着富察琅,她也只是冷冷的不与她们多言。可现在,苏绿筠沉浸在儿子去了阿哥所不得相见的愁苦里,每常见了也老是郁郁寡欢。海兰呢,当年一夕承欢就被弘历忘在脑后,受尽了挖苦白眼。如懿固然不喜好弘历有新宠,但到底也看不过大家都欺负她,偶尔在弘历面前提了一句,才成全了海兰的身份,在府里有了一席居住之地。为着这个原因,海兰总也喜好跟着她,怯怯的,像是在寻觅羽翼庇荫的受伤的小鸟,老是楚楚不幸的模样。现下海兰与晞月同住,她也不便总和海兰来往,免得晞月介怀,让海兰的日子更加难过。
天子的声音沉沉入耳,“朕忍的是后代私交,不过一时罢了。而你也要和朕一样,有甚么委曲,先忍着。朕晓得入宫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可再不好过,想想朕,也该甚么都忍一忍。朕才即位,诸事烦琐,你在后宫,就不要再让朕难堪。”
很久,如懿才依偎着天子极轻声道:“臣妾初初嫁给皇上之时,实在内心忐忑,不知本身拜托毕生之人会是如何的男人?但是结婚以后日夕相对,皇上体贴入微,臣妾感激不尽。现在皇上身负乾坤重担,固然念及后宫之情,却也哑忍以江山为重,臣妾万分敬佩。”
如懿动容,伏在天子肩头,感受着他温热的气味。天子身上有模糊的香气,那是帝王家公用的龙涎香。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贫寒气味,倒是细致的,妥当的,让民气静。暖阁里树着一对双鹤比翼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便完工了十八九的月色,清透如瓷,却昏黄地暖和。天子背着光站着,身后便是如许光晕一团,如懿只感觉沉沉的安稳,再没甚么不放心的了。
天子悄悄道:“朕在太和殿里坐着上朝,在乾清宫里与大臣们议事,在养心殿书房里批阅奏折。你想着朕,朕莫非不想着你么?你在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的时候,朕也在听着更漏措置着国事;你在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的时候,朕在想着你在延禧宫中的日子如何,是不是统统顺心遂意?”
如懿夺过茶盏,唬了脸道:“是不给喝。现下感觉凉的也无妨,等下喝了肚子不舒畅,又该抱怨臣妾了。”她转头才见守在屋里的宫人一个也不在,想是天子出去,都赶着退下了。如懿朝着窗外唤了一声“阿箬”,阿箬应了一声,便捧了热茶出去,倒了一杯在金线青莲茶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