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端坐在榻上。榻后设有云头纹底座屏风。上绘着江山万里。
“裁军。”她的声音仍然清清冷凉。窗外发白的日光落在脸上,罩上一层雾色:“以殿前司步兵为主。”
“步兵二十万。他们十岁之前就已参军,不懂行商贩货,不知犁地稼樯,毕生所学唯有上阵杀敌。平生荣光也在疆场。裁撤了他们,让他们后半生以何为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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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往里走,脚下生风普通。一边走,一边问:“夫人呢?二老爷呢?”
他是巳时进的宫。小黄门领着他在观花堂等待。一向比及三刻,才有两个内侍笑着相迎:“皇后已在集思殿等待,请将军畴昔。”
孟昱心中一沉,几近脚不点地般冲到正院。公然只见四周都黑沉沉一片。他府里本就人未几,婉琴、孟昂不在,突然间空落得毫无人气。
“昨日,京兆尹杜青着人送末将回府。若贱内、兄弟能在府中迎候,末将的神采想能更好些。”
孟昱立即问:“案子有了定论了?魏都知呢?是否也明日入宫?”
“将军,你说,这到底是何意义?”
半晌,内里才传出一个纤细声音:“稍等。”
“宋——扬——灵!”孟昱咬牙切齿。他恨透了她那副安闲不迫的模样。她凭甚么如此笃定!
他上前屈身施礼,道:“末将拜见皇后。”余光当中,却未瞥见蔺枚。
将军府门前连灯笼都未点,黑压压的暗影覆盖了整块匾额,映得那兽首大门如同阴沉沉的洞窟。
宋扬灵将手放在熏笼上烤了烤,悄悄巧巧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兵士们几时成了将军的人?你是陛下的将领;兵士也是陛下的兵士。天下兵士上百万,军费沉重,国库吃紧。裁军是为了保存气力。”
“我向来都无所仰仗。将军和我之间,情义也好,遗憾也罢,比不上二十万雄师的生存,更比不上万里江山之一毫毛。”
孟昱双眸如被墨染,黑沉得看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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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桥、槐庄居中,领着十来个宫女两溜燕翅摆列。更稀有个小黄门立在门边服侍。
杜青明显决意要拿魏松立威,现在却一脸朴拙道:“将军尽管放心。”他这话说得有歧义,只说放心,却并未点出到底要放心何事。
宋扬灵侧过脸,尽量不显得尴尬:“你晓得,我不会如此待你。”
孟昱等得没有耐烦,又要打门,忽而听得吱呀一声。面前大门却涓滴未动。他不由侧身一望,本来西边角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有人挑着灯笼探出头来:“敢问哪位?”
当日米湛卢遭罢相。赫赫扬扬一座相府,到头来只落得冷静无闻上路。而都城里的歌舞,并未停歇一刻。
小黄门打起帘子,孟昱入内。一阵暖热之气异化着熏香劈面而来。
现在,憋了好久的委曲兜头打来,忍不住泣涕出声:“大哥,你可算返来了。昨日,府里俄然来了好些人,都是宫里的。”她擦了下眼泪,又说:“无缘无端的,说要接大嫂和夫君进宫。大嫂不肯,他们就硬给带了去。”
不想未曾等来送饭食的仆妇,倒是等来了杜青。
这是不满私行接走周婉琴和孟昂了。
这才看清是弟妹沈氏。
沈氏的情感稳定了些,接着说:“说是皇后驰念大嫂,要接大嫂进宫住一段日子。夫君嘛……夫君他向来跟宫里人没甚么联络,和陛下更是,连面都未曾有幸见过。但是,陛下俄然说夫君擅乐律,着进宫伴驾。”她不知政事,可模糊也感觉事情过分蹊跷,不安得紧。
他号召陈绍礼坐下,亲身斟了一盏茶,缓缓道:“皇后真与孟昱起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