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连声道:“将军谅解,下官也就放心了。方才宫里传旨,着立即送将军回府,并请将军明日巳时三刻进宫面圣。”
曾经交过至心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仇敌。
当日米湛卢遭罢相。赫赫扬扬一座相府,到头来只落得冷静无闻上路。而都城里的歌舞,并未停歇一刻。
“请起,赐座。”宋扬灵凤目一转,扫过孟昱的脸。见他面色安静,便道:“数日未见,幸而将军风采如常。”
不想未曾等来送饭食的仆妇,倒是等来了杜青。
半晌,内里才传出一个纤细声音:“稍等。”
她俄然抬开端来,盯着孟昱的眼睛,后背挺得笔挺:“能为君所用的将士才足以成为肱骨;只知将令的雄师倒是隐患。我劝将军一句,宦海沉浮,疆场厮杀,最可贵安然二字。完了裁军大事,接了夫人兄弟,好还家。”
“将军,你说,这到底是何意义?”
“简朴就好。”
方才那人一声叫唤,早引得很多人从屋子里奔出来,一个个欣喜莫名,纷繁叫着“将军”,围至孟昱身侧。
“咚……咚……咚”
九级。
暗淡中,她瞥见孟昱昂藏的背影。之前也见过很多次,从未似此次般,仿佛悬了好久的心终究能落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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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京兆尹杜青着人送末将回府。若贱内、兄弟能在府中迎候,末将的神采想能更好些。”
她不等孟昱答话,看了柳桥、槐庄一眼,表示她二人带人去殿外等待。
这才看清是弟妹沈氏。
沈氏嫁与孟昂已稀有年,育有一子一女。她出身书香世家,尤擅丹青。出嫁之前,是家中幺女,上头只要几个哥哥,再无姊妹,是以得父母兄长极尽宠嬖,一丝儿风波也未曾颠末。哪成想这回竟遇见这等事情,大伯子下了缧绁,自家夫君又被无缘无端带入宫中。真正惶惑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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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巳时进的宫。小黄门领着他在观花堂等待。一向比及三刻,才有两个内侍笑着相迎:“皇后已在集思殿等待,请将军畴昔。”
孟昱俄然嘲笑出声:“这就是你们的算盘?撤不了军队,婉琴和孟昂就性命难保?”
“何事?”孟昱看宋扬灵神采就只兹事体大。
深闺妇人,哪经得住外界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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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微明时,孟昱就展开了眼。
他俄然上前,逼近宋扬灵的脸:“你别觉得凭着你我之间那点情义,便能够予取予求!”
宋扬灵将手放在熏笼上烤了烤,悄悄巧巧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兵士们几时成了将军的人?你是陛下的将领;兵士也是陛下的兵士。天下兵士上百万,军费沉重,国库吃紧。裁军是为了保存气力。”
这是不满私行接走周婉琴和孟昂了。
孟昱等得没有耐烦,又要打门,忽而听得吱呀一声。面前大门却涓滴未动。他不由侧身一望,本来西边角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有人挑着灯笼探出头来:“敢问哪位?”
“裁军。”她的声音仍然清清冷凉。窗外发白的日光落在脸上,罩上一层雾色:“以殿前司步兵为主。”
“裁军确切动了孟昱底子。没有军队的将军,岂不就是没牙的老虎?”潘洪度不由笑起来:“看来这几天我要多去李忠那边几趟,这一次,我们不但要扒光孟昱的牙!”
将军都返来了,必然会没事的。
孟昱立即猜出事情已生窜改,也以场面话应对:“在其位谋其政,杜大人客气。”
孟昱双眸如被墨染,黑沉得看不见底。
也不知是谁答话:“夫人和二老爷都叫请进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