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结婚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天子,你凭甚么称‘我们’?”
孟昱闻言,更是难堪:“胡说!断不会有这类事情!我娶了你……”
“天亮了?”
孟昱自悔讲错,难堪不已:“我一时口误,你明白我的意义。”
孟昱见过了疆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甚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周婉琴有些害臊,两手紧紧抓着衣袖边沿,声音低低的,有点抖:“好久之前做的……也没……没想到竟然有机遇送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又问:“你……喜好吗?”
周婉琴却不动,非常对峙:“你出去。”
他想着苦衷,不觉已到正房。昂首一看,东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侧坐的人影。婉琴竟然还没睡。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安息,有甚么话明日再说罢。”
孟昱只当是她酒后讲错,底子不放在心上,劝道:“你无需多想,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哼——”周婉琴俄然嘲笑出声:“那你呢?从龙有功的肱骨之臣?”
孟昱点头,认识到她看不见,才说:“喜好的。”声音降落,让人放心。
“你晓得我是如何嫁给你的么?”
抽泣当中,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晓得她,她甚么都做得出来。现在她黄袍在身,更无顾虑。说甚么朝堂宫廷,岂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场合?”
不料却见周婉琴呆呆地坐在床边。衣裳还是昨日那身,明显是一夜未眠。她急得三两步走出来:“夫人,这是如何了?”
他跨下台阶。一手扶着早被摩挲得圆光光滑的雕栏。苍色流苏剑穗从披风下暴露一角。明显是有了日子的东西,边沿处已经磨得发白。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周婉琴还等着孟昱的覆信,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连呼吸之声都微小了很多。她蓦地惊骇起来,伸脱手摸索地向前摸索:“孟……孟大哥……”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孟昱蓦地心口一抽,像四海八荒的冰雪都灌进胸膛里。他脚步不由慢下来。夜风寒凉,一寸寸侵入肌骨。他却浑然不觉。
孟昱低头沉默。他天然晓得婉琴洞悉统统。想起旧事,口气软了一软:“宫中多年,你未曾点破,保全我们。我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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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空里,只觉一只手将她双手扫开,接着是一个冷峻到让民气寒的声音:“我叫梳云出去,你早些睡。”
言犹在耳,让他自责惭愧了半生的一场变乱,本来只是她的一场算计。
梳云悄悄掀起帘拢,谨慎地朝屋里一看——担忧夫人尚未起床,吵了她。
孟昱感觉古怪,只得进了屋子。只见桌上残羹残羹尚未收掉。菜动的未几,倒是酒壶放了好几只。
孟昱回身。门外是黑洞洞的天。玉轮音在雾气以后,漫天再无一颗星斗。他的法度一如平常般沉稳有力。而高大的背影,溶在黑夜里,像要消逝普通。
蜡烛点得并未几。烛光照处,暖融融的亮。照不到的处所,是阴沉沉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