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感觉古怪,只得进了屋子。只见桌上残羹残羹尚未收掉。菜动的未几,倒是酒壶放了好几只。
孟昱见过了疆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甚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他想着苦衷,不觉已到正房。昂首一看,东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侧坐的人影。婉琴竟然还没睡。
周婉琴听出孟昱强压的怒意,心中一紧,生出些害怕之意。她恋慕孟昱如此之久,风俗了将他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愿巴结,不敢触怒。认识到本身心中俄然生出的惊骇,不由更加心伤,半晌才哀怨道:“你和她的事,我晓得得一清二楚。”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言犹在耳,让他自责惭愧了半生的一场变乱,本来只是她的一场算计。
周婉琴却不动,非常对峙:“你出去。”
他不由皱皱眉头:“但是有不欢畅的事情?怎一小我在屋里喝闷酒?”
婉琴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娶了便是娶了。便是一世的任务与道义。
光阴荏苒,当初被罚入宫,进入内侍省,万念俱灰,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平空里,只觉一只手将她双手扫开,接着是一个冷峻到让民气寒的声音:“我叫梳云出去,你早些睡。”
扬灵……
梳云悄悄掀起帘拢,谨慎地朝屋里一看——担忧夫人尚未起床,吵了她。
他跨下台阶。一手扶着早被摩挲得圆光光滑的雕栏。苍色流苏剑穗从披风下暴露一角。明显是有了日子的东西,边沿处已经磨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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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结婚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天子,你凭甚么称‘我们’?”
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哼——”周婉琴俄然嘲笑出声:“那你呢?从龙有功的肱骨之臣?”
蜡烛点得并未几。烛光照处,暖融融的亮。照不到的处所,是阴沉沉的暗处。
那些曾在树下读书的日子,那些他觉得两情相悦的光阴,都是真的么?抑或,现在才是一场梦?一场让贰心惊肉跳的恶梦?
深宫日长,与扬灵两情相悦时,又何曾想过情深缘浅?
“将军呢?”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义,只道:“陛下与你虽是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今后不成直呼名讳。”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安息,有甚么话明日再说罢。”
“天亮了?”
走至门边,他愣住,伸手敲了拍门,温言道:“我返来了,你早些睡。”说完欲走,不料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他回过身去,见婉琴穿戴整齐,一手扶着门,立在门槛内,一身的酒气:“你出去坐坐,我有话同你说。”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普通。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周婉琴还等着孟昱的覆信,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连呼吸之声都微小了很多。她蓦地惊骇起来,伸脱手摸索地向前摸索:“孟……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