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感觉前程迷茫,宋扬灵身子一软,靠着身后书架缓缓滑下去,坐到了地上。隔着并不薄弱的罗娟衣裳,仍能感到空中冰冷。
孟昱两手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暴起。李虞侯为甚么看他不扎眼?还不就因为第一日见面时,李虞侯曾问过他的背景,他没照实说,含混带过了。
她才十五岁,一颗心只装得下一个男人,视其他任何男人为浮云,但是同时又志存高远得不在乎天高地厚。
“我既然入了伍,就没顾虑过存亡之事。”孟昱蓦地出声,倒把尹茂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却甚么都没说出来。只望着孟昱。提及来他是百夫长,还是孟昱的顶头下属,但是这数月相处下来,很多时候他却不由想问孟昱的设法,想听他的意义。
宋扬灵还来不及问甚么事情,魏松已经迫不及待脱口而出:“那本书,出事儿了。那边验了货,说缺了舆图!不肯付款!”
宋扬灵想,这就是权力。如抵喉的刀,让报酬板上鱼肉,只能坐视,不能逃脱。
他本是不甘心的,冲薛泉抱怨:“这是信不过我是么?端庄宫里头的东西,他见都没见过,验得哪门子货!”
薛泉正一手拿起酒杯,袖子遮住了半张脸。一抬眼,正都雅见魏松脸上转眼即逝的担忧。他看了眼窗外,笑道:“都城安乐,自是不消担忧。你我尽管目前有酒目前醉。”
孟昂还是小孩子心性,又天生萧洒脾气,虽常日里不善曲意巴结,但也不在乎旁人对他的态度。热络也好,冷酷也罢,都与他无关似的。该他做事他便做,不该做的,表情好时也做,表情若不好便直言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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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穷究背后启事,归正目标达成便是。和孟昂说了会儿话,拣孟昱信上的趣事说了点,又叮嘱他有事尽管奉告她——“我们是世交,我就是你姐姐”,才告别而去。
宋扬灵偷偷去看了两回孟昂,送了钱,也送了吃食。又见孟昂到底小,才十来岁,并且曾经是福贵公子,固然入宫时候不短,却还留着些公子风俗,不惯做小伏低。便帮着上高低下办理了一番。
孟昂也是当日被八王爷救下送来守宫门的,但因为年纪太小,守不了,就只做些杂活。在保卫中天然谈不上职位可言。
薛泉到底是贩子,见魏松动气,拉低了身材好说歹说:“边疆来的,没见过世面,谨慎为上。中朱紫无需同他们计算。左不过晚几日罢了。”一边说,一边安抚魏松坐下,又道:“这是今儿刚来的遇仙正店的羊羔酿,固然比不上宫里头的,您尝尝,也是官方兴趣。”
魏松微微一怔,想起那日宋扬灵在宝文阁闻声的话,以及这些日子宫里奥妙的窜改,点头笑笑,却道:“归正你在京里,就算有战事,也烧不到你头上。”
一起想,一起渐渐踱步,直到闻声前面有人叫她,才回过神来。魏松已经跑到她跟前,心急火燎的:“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出事儿了!”
尹茂突然愣住脚步,回身看他。
看到前面,拿着信纸的手垂垂用力,手背上的瓷白肌肤像绷紧的弦。
宋扬灵第一次来时,报了来源。那些人听她是宝文阁来的,并不在乎——不过是没听过的冷衙门的小宫女罢了。只是见她脱手风雅,世人便客气相对。
信上说,孟昱不日离京,前去关外。约莫十来人,同去西域,联络望楼诸国,以建邦交。
“尹大哥,我有件事,想托你帮个忙。”
从孟昂处告别,一起经过后苑,只见满园的树,叶子都掉得差未几了。几个内侍正在扫落叶,枯黄的叶子堆了厚厚一摞。天又高又蓝,洁白得不染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