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倒并无半分颓废怨望之气,比拟因为丧女之痛而变得如木头人普通的忻嫔,携了侍女丽心的手步入翊坤宫的她,还是丽质盛饰,明艳迫人。
李玉见天子脸上一毫神采也不露,有些不解,忙出去传了嘉贵妃出去。
如懿靠在金丝攒海棠芍药厚缎软枕上,浅笑如夏季湖上泠泠薄冰,即使冰上暖阳融融,冰下却还是水寒砭骨,澎湃活动:“孝贤皇后为嫡后,臣妾为继后,臣妾的孩子天然不能与孝贤皇后之子比肩了。臣妾真的很想晓得,皇上盛年,他们这般苦苦不放,到底是为着甚么?”
倒是绿筠有些慨叹:“昨日见嘉贵妃陪皇上一同随见李朝的使臣,她的眼妆画得那样浓,还是遮不住眼角的细纹。啧啧,实在都这把年纪了,何必还争这口气呢?”
天子听完,眉心骤紧,眼眸暗沉。如懿伴随天子多年,知他已是极其气愤,却见玉妍可贵出来后能与天子说上这么多话,犹自欢乐不知。
玉妍听得此节,不由矍然变色:“皇后娘娘是拿康熙爷的八阿哥允禩来比臣妾的八阿哥么?”
殿内殿外,皆是寂寂。只要庭前几树石榴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吹得满树繁花烈烈如焚,几近烧红了半院空庭。
天子略略点头,正要再发问,忻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悲切切道:“皇上,臣妾的六公主死得不明不白,臣妾不敢胡乱猜忌是谁暗害。但是嘉贵妃出言不逊,臣妾不敢不言了。”她一字一字,含了积聚多时的恨与怨,一并吐在了字句中,“臣妾以下所言,皆为嘉贵妃今早大放厥词所说,臣妾不敢增加一字半句。请皇上明鉴。”她俯身三拜,仿照着嘉贵妃的口气道,“本宫的儿子行八行四本就是占了好运气的。太宗皇太极是皇八子即位,先帝雍正爷是皇四子即位,皇上也是皇四子即位。本宫的孩子再不成器,有祖宗如许的福泽庇佑,也差不到哪儿去的!如果有幸能将这福泽一脉相承下去,也是道理当中啊!”
绿筠实在按捺不住:“本宫的三阿哥是不算聪明聪明,如撇开三阿哥不算,四阿哥也算是天子诸子中最年长的。但年长算甚么,比谁的髯毛长么?现放着皇后娘娘的十二阿哥在呢,哪位皇子的福分也比不上十二阿哥这位嫡子呀!”
江与彬跪在床前请脉很久,倒是一脸忧色,向吃紧赶来的天子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并非凤体不适,而是有喜了!并且已经三个月了。”
如懿拨一拨手边小几上珊瑚釉粉彩花鸟纹瓷瓶里供着的一大把几欲滴露的红色芍药,翠茎红蕊,映叶多情。她暖和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沉郁的警告:“‘本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开时不解比色相,掉队始知如幻身。很多事繁华对劲只在一时,mm们也不必过于固执面前,还是多求一求后福吧。”她说罢,站起家来,意欲转入内殿。但是才一迈步,脚下一个踉跄,人便斜斜滑了下去。
海兰似是被玉妍吓坏了,忙忙地躲到一边,抽泣着道:“皇上,臣妾向来没有想过害人,臣妾敢发誓,皇后娘娘也没有!”她举起三指,敬肃发誓:“彼苍在上,若我珂里叶特氏海兰与皇后故意侵犯嘉贵妃之子,便叫我不得好死,身后也永堕阿鼻天国,不得超生!”
海兰吓了一跳,仓猝跪下,连连叩首道:“皇上!皇上!永琪年长,合该为皇上分忧。但臣妾只要永琪这一个儿子,只盼他早日立室立业,臣妾也能够含饴弄孙,膝下承欢了。”
此时,绿筠领着世人候在廊下,并不敢出去多问,只预备着随时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