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自回宫以后,多数歇在嬿婉和颖嫔宫中,得闲也往忻嫔、恪常在处去,六宫的其他妃嫔,倒是疏懒了很多。绿筠和海兰不得宠便也罢了,玉妍是头一个不乐意的,庆嫔和晋嫔亦是年青,嘴上便有些不肯饶人了。
嬿婉依偎在天子胸前,低柔道:“臣妾若非亲眼所见,也不能信赖。不过厥后皇后娘娘对舒妃姐姐的身孕体贴备至,不时嘘寒问暖,舒妃姐姐才气顺利产下十阿哥,可见皇后娘娘慈心了。只是独一不敷的是,舒妃姐姐孕中俄然脱发,乃至损及腹中的十阿哥,想来缘分必定,让我们姐妹不能多相伴几年。”她说到此节,更加伤感,低低抽泣不已。
玉妍气得银牙暗碎,亦只是无可何如,便笑道:“皇后娘娘本来已经这般好脾气了。臣妾还当娘娘气性一如当年,杀伐定夺,眼里容不得沙子呢。”
嬿婉娇怯怯地抬眼:“这副耳珰是舒妃生前爱好的,也是她遗物之一。臣妾顾念多年姐妹之情,特地寻来做个念想。”
颖嫔本是出身蒙古,资格又浅,原不知这些秘闻,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生的是十二阿哥,又不是三阿哥,哪来甚么和行三的阿哥最有缘呢?”
如懿扬一扬手里的浅杏色绢子,叮咛了芸枝给各位嫔妃添上吃食点心,应对间无一丝停滞,只是如行云流水般安闲:“光阴仓促如流水,现在本身都为人母了,甚么火爆性子也都磨砺得和缓了。嘉贵妃不是更该深有体味么?”
天子沉默半晌,也生出多少哀叹之意:“朕多有皇子早夭,不但是十阿哥,另有二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想来父子缘薄,竟是彼苍不悯。”
天子安抚地拍着她肥胖的肩头:“朕记得,当年皇后与朕巡幸江南,还特地派了江与彬赶回宫中顾问。皇后也算经心了。”
嬿婉怯生生道:“皇上说得是。只是臣妾怜悯舒妃早逝,十阿哥也早早短命,内心老是放不下。”
如懿偶尔闻声几句,便和言劝道:“莫说年青貌美的人日子还长,便是嘉贵妃又有甚么可说的呢?当日在避暑山庄嘉贵妃是嫔妃中位分最高的,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令妃复宠,现在又何必把这些酸话撂到宫里来。”
天子见她如此在乎,便道:“这耳珰朕见你常常戴着,你很喜好么?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如懿淡淡一笑,眼底蓄起冷冽的寒光,缓缓道:“嘉贵妃说话越来越风趣了。容珮,把外务府新制的一对赤金灯笼耳环拿来,赏赐给嘉贵妃。”
嬿婉遁藏着天子的髯毛拂上脸颊,笑声如风中银铃般清脆呖呖。她略一挣扎,牵动耳垂一对垂珠蓝玉珰。她低低痛呼了一声,也不顾耳垂疼痛,先摘下耳珰捧在手心对着烛火细细检察,非常在乎。半晌,见耳珰浑然无损,嬿婉复又谨慎戴上,柔声道:“是臣妾不谨慎了。”
天子轻怜密爱道:“天然不会。你说甚么,朕都喜好。”
嬿婉珍惜地抚着耳珰上垂落的两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生了几分寥落的欣然:“臣妾说了,皇上不会见怪臣妾?”
天子脸上闪过一丝乌云般的阴翳,淡淡道:“宫里好东西多的是,明日朕赏你十对明珠耳珰,供你佩带。过世人的东西不吉,便不要再碰了。”
天子念及十阿哥,也有些不忍,道:“畴前朕是见你与舒妃来往,想来也是你心肠软,才这般放不下。舒妃也罢了,十阿哥,也是不幸。”
天子眉心一动,盘曲如川:“皇后一贯慎重,即便恋慕,何至酒醉?”
婉茵听得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如懿,她又是个万事和为贵的性子,忙笑着打岔道:“都快到十月里了,这些日半夜里都寒浸浸的,嘉贵妃如何还拿着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