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二十章 窃心
天子淡淡道：“将翊坤宫寺人凌云彻关入慎刑司细细拷问，务必说出本相为止。”
殿外天寒地冻，殿内串着地龙，供着火盆。宫苑里人都不知跑那里去了，暖阁里只要容珮蹲在地上，拿火筷子拨着火盆里烧得将熄的炭。她手势轻巧，眼看着炭火一芒一芒的红星垂垂褪成暗银色的灰烬，又翻出几点猩红的火星。
殿中，唯有一缕婢女，幽幽动听。如懿浑然不觉，那银针何时戳进了肉里，沁出暗红的血。
容珮深吸口气，瞪着眼道：“凌云彻都成了……公公，还不算完么？”
视野里满是白茫茫一片，无数白雪如割碎了的白锦无休无止地往下撒着，仿佛谁的热泪，落到一半就被冻住，却淌也淌不完似的。
她和婉的腔调，配着如江南杏花烟雨的色彩，恰到好处地安抚着天子枯涸毛躁的心机。他抬一抬手，勉强一笑，“嬿婉，你来了。”
进忠清脆地承诺了一声出去，“皇上，主子在。”
如许美的一个女子，提及话来更让人如沐东风，“臣妾自知出身寒微，见地俗陋，不堪与皇后娘娘相较。”
天子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如懿，那水波温和的双眸里隐着刺冷的光，好似殿外素色的雪。半晌，他才幽幽地轻叹一口气，“真与假，朕也很想晓得。皇后，你呢？”
天子浓墨色的眉轩然一挑，“凌云彻到底是你同亲，与你一同长大。你毫不在乎？”
明显，她是听进忠提及过这件事。当时的本身，已然感觉浑身血液逆流。但是此时现在，再度得知，却不想还是这般痛。
她如许想着，忽而笑出了声，清脆的，冷冽的，是冰珠落在坚石上的冷脆。
次日凌晨起来，天子的沉默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如懿起家要替他掩上龙袍的扣，他的手悄悄一推，将她推出千山万水的远。如懿便干脆收了手，温温轻柔立在一旁。天子一言不发，由着李玉和容珮服侍了上朝去。
“勇敢定夺，直率无忌？那当然是皇后的好处。”天子笑容忽敛，神采间甚是冷峭，“皇后并非没有她的好处，只是那好处是她本就有的，朕初见之下感觉冷傲，悠长相处，那冷傲却成了棱角，划破皮肉，鲜血淋漓，实不能忍耐。”
如懿缓缓道：“皇上不在乎冤枉了人么，还是感觉真与假，实在全然不首要？”
如懿只道：“拿些消炎去肿的药酒给凌云彻，再拿煮熟了的鸡蛋替他揉。”
如懿无声地感喟，“难为他了。”
天子微微一笑，“你和顺贤惠，朕心甚慰。”
“不幸？”如懿得志地笑，“海兰，这些日子，我总梦到那些死去了的人，富察琅，高晞月，金玉妍，白蕊姬。那些和我们斗了一辈子，斗得命都没了的，也不过是些不幸人。但是，谁来不幸不幸她们，谁来不幸不幸我们呢？”
容珮难过道：“奴婢都问过了，凌……小凌子不肯，他说只要本身肿着脸带着伤，皇上看了才气消气些。”
如懿看着她难抑的冲动，忽而明白了甚么。她垂垂软弱下来，低低喃喃，“海兰，甚么时候我们才气够像宫外的人一样，浅显，浅显，但是普通。不会在这个处所，日复一日地猖獗。”
她抬着眼，凝睇着帐顶一只只欲飞未飞的胡蝶，那么美，倒是死的，永久也飞不起来，只是寻一个合适的位置，被钉在那边，供人瞻仰。
天子细心打量，“是。一开端的你，的确不敷风雅夸姣。但正因如此，你本日统统的好，都是因为朕而获得。看你盛放于朕掌心，朕很欣喜。”他的笑意突然一冷，“对了，有件事朕须得奉告你一声。凌云彻，朕打发去翊坤宫当宫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