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七章 环敌
这一日晨起，如懿便按着端方往慈宁宫存候去。过了那么多年事，光阴和顺了眉眼的凌厉，磨平了心智的棱角，她与太后，倒有了几分平凡人家婆媳相处的恬然。
这一日天子下了朝，目睹起了北风，叮嘱人多往宝月楼中送了红箩炭，又闻新折的沙枣花到了，便喜道：“容朱紫最爱沙枣花的香气，一日也离不得的。”
太后笑逐颜开，“还是天子手稳。福珈，既然天子已然选好了，快收起来吧。”
如此，三人闲话了半晌，天子便仓促告别了。如懿惦记取永璂的功课，亦未几留，也存候辞职。待得二人都走了，太前面上温沉的笑意逐步敛去，看着一旁的福珈，定定道：“公然传言不虚。天子的手，的确有伤。寒氏……”她眸光一敛，复又沉寂，“可惜了。”
海兰盈盈一笑，“为了劝你的原因，多数人都恨死了皇后娘娘。劝活了你便是留下了六宫不宁。幸亏你还能谅解皇后娘娘的一片心，也不枉了。”
当然有很多的体例，也有一劳永逸的体例，海兰嘴唇微张，但还是紧紧抿住了。也是，谁敢奉告她这个。
如懿避着天子，天子也避着如懿，这些日子便是去慈宁宫存候，也是各自错开了时候。这日，天子去得略早，进殿便见容珮候在外头，心知如懿在内。但再要退出也分歧宜，足下必然，还是还是入内。
如懿垂脸半晌，终究仰开端，对上太后静若寒潭的目光，“皇额娘，您明知如许做，皇上会恨臣妾。”
说罢，如懿与海兰都笑了，连病卧着的忻妃都笑得前仰后合。笑罢，眼角都有泪光模糊。多少凄楚，都在这笑语中了。
太后嘴角一弯，“哀家晓得，天子心疼寒氏。可这一碗药下去，她侍寝还是，便也生不出孩子来了。这并未违背天子的意义，哀家也并不要寒氏的性命，只要她来日孩子的性命。”
太后含笑道：“人老了眼力也不可，叫皇后帮着瞧瞧，她也只说哪个都好。还是你来选。”
嬿婉推开窗，暮秋的风已经有刮骨的凉，吹起她衣领上出好的风毛，柔腻腻地拂着。她喃喃道：“瞧这风吹的，全部紫禁城的炕都冷了，只要宝月楼是和缓的，热乎乎的。”
太后客客气气地笑了，“你那里无能，哀家瞧你也实在无能。寒氏的脸如何伤的？天子的手是如何伤的？此次是伤了天子的手，下回呢？再举起刀子来能要了天子的命。便没动刀子，色字乃刮骨钢刀，多少豪杰豪杰都受不住。何况天子在兴头上。你还替他摆布瞒着，打着斋戒之名保全他的颜面，也真够难的。”
嬿婉本穿了一件石榴子红的锦袍，上头漫漫地绣着菘蓝绿的叶与樱草黄的花。那花本是半开的，无精打采的。但是天子一来，每一叶与瓣都染上饱满欲滴的彩色，每一朵都是欲说还休的情义，在新奇腾跃的红根柢上闪闪欲动。
李玉笑道：“皇上在宝月楼四周多种沙枣树，便是为了容朱紫喜好。只可惜容朱紫思念故乡，寒部送来的沙枣花，她看了最欢畅。”
待到人都散了，如懿只留下了香见，由海兰一同陪着。香见倒也安宁，定定坐了，想要喝茶，却不太喝得惯。容珮目睹，便换过了牛乳茶，香见直饮了两碗才罢。这等痛快，让如懿从心底安宁了。
如懿磕了个头，心悦诚服地拜倒下去，“皇额娘既然都晓得，儿臣也不敢坦白。但儿臣这么做，只一心为了皇上。如果张扬出去，实在有损皇家圣明。”
太后截然打断：“身孕这回事，一股子运气一来，就住在肚子里了。哀家晓得，寒氏肯活下来，是天子要你去劝的。可你也明白，那是勉强的。一个女子怀着怨气奉养着男人，那是甚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便是把她族人都拉来了住着也一样。天子若再脑筋一热，非得立了寒氏的孩子，就如当日顺治爷定要立董鄂皇贵妃之子普通，哀家这个太后也禁止不得。那也好，倒叫我们辛苦打下的寒部，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大清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