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二章 空谷（上）
如懿强自平静下来，沉声道：“当然是人，这世上哪有鬼？”
惢心随后冲了出来，披了一件外裳在她身上：“小主，小主，刮风了，要下雨了，你谨慎着凉！”
很久，有个头儿模样的侍卫懒洋洋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凌云彻，赵九宵，你们俩去清算一下。”
凌云彻也不睬会，伸手抬起尸身的一头，赵九霄便也搭了把手，一起出去了。
那老妇人固然年老，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是啊，来了冷宫的人没几个熬得住的，你方才看到的那几个便已经疯疯颠癫了，你看不见的那些，都是熬不住本身吊颈死了的。冷宫的亡魂很多，你倒不怕？”
幽闭的宫苑中，仿佛日日都下着雨。固然晓得有人一同住着，但老是无声无息，仿佛待得久了，人也成了幽灵，没有动静。
那妇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这冷宫，总算来了个异数。”她说罢，缥缈拜别。
如懿稍稍心安，惢心急道：“小主……”
云彻点点头，谨慎翼翼地替她呵动手道：“比起我在冷宫这里空有抱负，华侈韶华，我更心疼你被人凌辱。你放心，我必然会想体例的。”
如懿换了一身更简朴的衣袍，用心打扮得灰扑扑的：“昨夜她们已经按捺不住来看了我，莫非我不去看她们么？”
“太嫔？”她黯然一笑，“是啊。先帝过世，我可不是成了太嫔？可惜啊，人家是寿康宫里保养天年的太嫔，高贵如天上的凤凰；我是关在这儿苦度年代的太嫔，贱如虫豸。”她俄然警省，“你说你是乌拉那拉氏？那先帝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是你甚么人？”
如懿来不及披衣，点上蜡烛霍然翻开门，直冲到外头。脆弱的火光在疾旋的风中微小地挣扎了几下便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只要几个陈旧的宫灯晃着微小的火光，和偶尔划过天涯的闪电，照亮这破败的天井。
如懿道：“两位乌拉那拉氏皇后，都是我的姑母。”
凌云彻奇特地瞥她一眼：“那你说如何办？”
如懿洗洁净手：“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是不是？”
嬿婉撅起嘴，生了几分委曲之意：“是平静，是安生，可如果过了二十五岁还留在那边，我就要被送出宫了。我固然是正黄旗包衣[5]出身，但若不是几年前我阿玛犯了事丢了官职，家里门楣固然低些，也好歹是个格格。可现在我不过是包衣主子家送进宫的宫女。如果我没有个好去处，没有个好主子替我指婚，那我和你……我和你……”她害臊得说不下去，只看着他的眼睛问：“云彻哥哥，你的情意没有变过吧？”
如懿再也忍不住满心的伤痛，那种痛绵绵的伤痛，本来只是像虫蚁在渐渐地啃噬，初入冷宫时的各种惊惧之下，她原不感觉有多痛多难过。但是仿佛是一个被麻痹久了的人，现在她突然低头，才发觉本身的身材发肤已被这藐小的吞噬蛀去了大半，那种震惊与惨痛，让她不忍去看，亦不忍去想。本来，她真的已经落空了那么多，职位、家属、光荣以及她一向倚仗的他的信赖。都没有了。
云彻见她跑近，忙体贴道：“嬿婉，跑慢一些，等下跑得累了还要再去当差，更累着本身了。”
如懿见她阴恻恻的，也不免添了一分害怕，只得安然道：“既然熬在了这里，即便芳华貌美又有甚么用？反而大哥长命，才气熬得下去。”
那些围观的妇人们只是冷酷地望了她们俩一眼，又望了望吊死的女人，毫无惊奇地散开了。有人不无恋慕地笑起来：“真好，她去见先帝了。先帝见着了她，必然还会宠幸她的。真是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