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五章 流言
冬衣一重重添上,暖炉也一个个生起。来不及叹“天凉好个秋”,便到了“晚来天欲雪”的时节。偶然候闲来无事,听着窗外风涌叶落声,恍然间感觉本身是坐在江心一叶孤舟上,目睹江水东流,飘摇不定。
天子的笑容薄薄的,像穿不透雾气的阳光,“操琴之妙在于得之心而应之手,心中所思,便是手中之韵。皇后随心便可。”
“李商隐诗虽好,但暮年倾慕奉养大唐公主的宫人,多有绯丽语句,不免损了风致。”他停一停,漫不经心道,“皇后觉得,若在现在,如有这般倾慕宫中女子之人,该如何措置?”
天子转过甚来,喝道:“你前次僭越,鄙视君上,朕看在博尔济吉特氏世代功劳的分儿上宽宥了你。你要再敢肆意妄为,欺辱贵妃,朕便废了你的位分送你回蒙古去!”
天子目色蓦地凌厉,似笑非笑道:“好!好!本来朕的皇后和贵妃,都与朕的近臣熟悉,朕倒浑然不知,做了个胡涂人!”
这略略一席话,有多少前尘旧事异化在风烟间劈面而来,迷得如懿模糊生痛。她听嬿婉哀婉道来,中间无数盘曲原因略去不提,倒成了一个无辜之人,心底不免悄悄嘲笑。
天子越听眉头越紧,问道:“茂倩安在?”
如懿顺手拨动七弦琴,泠泠有声。那幽幽之声如寒冰下缓缓活动的溪水,与碎冰相触,清泠颤颤,如许的曲调,最合适弹奏清婉练达的词曲。她抚弦起声,明朗吟诵:“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单独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模糊。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出自唐朝李商隐《春雨》。◆◆◆”天子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银盆中的红箩炭蕴着融融的暖意,和着炭盆中新折松枝的气味,让人酥沉中又有甘洌清爽之意。天子穿得轻暖,一袭狐裘搭在膝上,脸上有醺暖的珊瑚色,慵懒道:“这首李商隐★★★李商隐:晚唐最超卓的墨客之一。其诗构思别致,气势秾丽,特别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美好动听,广为人传诵。传说与侍营私主的宫人宋氏相恋。◆◆◆的《春雨》倒非常符合意境。公然夏季才至,皇后便渴盼三春时节了。”
这一点让嬿婉非常气结,却又无可何如。连她本身都未曾想到,那段尘封在紫禁城犄角旮旯里的未曾绽放完整的豪情,会俄然有眉有眼地跳到跟前来。
如懿倏然含笑,色彩却冷,“令贵妃倒是先行把本身撇得洁净!”
她伸手蘸了蘸那抹血红的热,惨白的面上支起摇摇欲坠的笑容,慎重行了大礼,“皇上恩赏惩罚,都是雨露之恩。臣妾大胆,请皇上给个明白。皇上本日这一掌,到底是臣妾真有不赦之罪,还是只为皇上一时狐疑?”
李玉正听得抓心挠肺,愁肠百结,忽听得这一句,忙不迭道:“皇上,凌云彻本日当值,只还未到时候,尚在庑房安息!”
天子的眉心重重皱起,“你遇事一贯不屑回嘴,现在一说他,你便怒不成遏,可见心虚。”
“臣妾心虚?”如懿挑眉凝睇,毫不遁藏,迎着他的肝火冲天道,“到底是皇上心虚,还是臣妾心虚?统统情由,不过是因为恂嫔与阿诺达行刺之时是凌云彻捐躯救臣妾母子,而皇上一心泄愤,重伤阿诺达,不吝以永璂安危为赌注。以是过后回想,为给本身几分台阶,却先扯了臣妾的不贞,来粉饰皇上的不恤!”
如懿笑意清幽,“不是怪,而是臣妾久不见皇上,单独一人惯了。本日乍见,怕礼节久疏,叫皇上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