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一章 朱色烈(上)
嬿婉被冷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和敬公主去了好远,她才苦笑出来,“这位公主,可真难服侍。也不知我那里获咎了她。”
和敬挺直了背脊,恭敬中不失威仪,“礼数之道是额娘亲身教诲,儿臣不敢违背。且现在你是嫡母,儿臣是公主中最长的一个,更要成为弟妹们的榜样。不能让乌拉那拉氏说富察氏的女儿无礼。”
如懿见她仓猝拜别,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似是自语,“你方才拉的《朱色烈》,是报告男女坚毅之情的曲子。曲传心声,你若思念皇上,自能够见到。”
马头琴声哭泣,隔着雨打荷叶的淙淙声更加低转幽咽,仿佛雨水清寒逼仄入骨,生出凉意。容珮疑道:“夜雨无人,谁在弹这情情爱爱的曲子?”
入夏后天子兴趣颇好,又思念和敬公主,常叫她携子入宫,祖孙三代同乐。和敬暮年长居深宫,一草一木皆是旧情,更喜陪着天子在长春宫中坐坐,偶然傅恒也作陪,一同说及孝贤皇后在时的旧事,睹物思人,常常一陪就是一整日。这般圣宠,便是几个皇子也不及,大家都道是孝贤皇后的原因,恩及公主,更惠泽富察氏全族。因而宫中人等对和敬公主阿谀更甚,恨不得切身凑趣,可和敬的性子是目下无尘,也甚少将人放在眼中,只是我行我素。
李玉神采一黯,有些讪讪,“主子老了,进忠去了。”
如懿好言安抚,“你是服侍皇上的白叟儿了,天然有你的好处。”说着,她便瞧见了保卫在廊下的凌云彻,脖颈暴露处带了两抹血痕,拿乌黑的衣领讳饰着,却也不能全遮住。如懿细心,立足问:“如何伤了?”
偏从这两日起,一向阴雨绵绵。晾经节之事天然是不能了。嬿婉固然协理六宫,但端方极严,事事做小伏低,必来禀告如懿的。便由如懿来回禀天子,将晾经节之事简朴处之。
暑光乌黑,照得紫禁城碧瓦红墙热气腾腾,连琉璃瓦也晶光泛动,似大泼热火流溢。和敬心底更加不耐烦,用鼻音道:“那更可见这小我心术不正了。”
如懿看着她的黯然与失落,“不会也不必勉强,皇上不会薄待你。”
亭外雨水,落得更加大了。落在阔大碧绿的荷叶上,滴溜一转,迅疾滑落。仿佛,一滴庞大而哀痛的泪。
“那公主的意义是……”
海兰见天子不豫,忙扯了话头提及永璂与永琪读书之事,天子便也撇过不提了。
忻妃竭力一笑,“畴前年青不懂事,总觉得仗着年纪小得皇上的宠嬖。现在,也不过是挣命罢了。唉,臣妾的身子本身晓得,只是不幸八公主年幼,为她熬一日是一日吧。”
如懿惊得差点跳起,到底是多年的涵养教她忍耐了下来。思忖间,那么就是容嫔入宫后不久的事,到底也折在了那场战事的余波里。她打量着天子,他竟然瞒了那么久,那么不动声色,还能对着恂嫔,统统如常。
如懿说得云淡风轻,“毕竟当日庆佑如何落水谁也没瞥见,万一是故意人拿庆佑的安危做文章呢?天然了,本宫夙来是多心之人,也是多嘴一句罢了。”
到了八月,天子按例是要巡幸木兰,带着朝臣、诸皇子与后宫嫔妃。天子虽与如懿到了见面无言的境地,但内里的颜面到底是顾着的,又有皇子在。木兰秋狝也没有如懿不去的来由。且此番秋狝,蒙古各部王公都各位其间,几位嫁往蒙古的公主也会携额驸前来,端的昌大。因此天子也不无烦恼地对如懿说:“既然蒙古王公皆在,豫妃与颖妃都是蒙古亲贵出身,不成不去了。”
和敬游移半晌,正要说甚么,硬生生闭住了嘴唇,见礼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