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再多话,挥动拂尘,口中低声诵咒,甩向常嵘怀中的无涯镜。便见本来光滑如水的镜面起了微澜,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喧闹的湖中,荡起圈圈波纹,垂垂的,波纹中透出一丝亮光,如同拨云见月,绽放出轻柔一层光晕,洒向殿中每一处角落。
蔺效手中赤霄如临大敌,剑鸣声骤起,他稳稳立于原地,握剑迎敌,清虚子在他身侧,将草绳在胸前用力撑开,口中低低念咒,那根被撑得笔挺的草绳重又燃起耀目光芒,将清虚子庄严的脸庞照得一亮。
气候仿佛是春日,园子里几处牡丹开得恰好,氛围里涌动着浓得化不开的靡香,层层叠叠,如有本色。沁瑶的笑声仿佛比常日娇媚很多,含有某种表示似的,时隐时现,引着他一径前行。
罗刹缓缓俯下庞大的乌黑身躯,飞掠至那三条已远不如方才敞亮的火龙面前,游移了半晌,伸出巨爪探向龙身,“嗤”的一声,氛围里顿时收回令人几欲作呕的烧焦味。
蔺效举剑隔住罗刹已经伸至面前的乌黑手臂,手臂上顿时被烙出一个深深的剑痕,罗刹怪叫一声,不退不避,转手死死握住剑身,忍着焦灼的剧痛一径与蔺效逐力。
“世子。”清虚子又转头看向蔺效,“你站于艮位上,用赤霄对于罗刹。但如我方才所说,罗刹惯会勾惹民气,你万莫被它施出的幻象乱了心智。”
他满腔绮念顿时化为骇然,怔愣半晌,猛地上前撩开床幔,便瞥见沁瑶寸缕不着,一双乌黑的藕臂环住身上男人的脖颈,含水的星眸看着对方,花瓣般的红唇微张着,不时收回愉悦的轻吟声。
清虚子慎重叮咛常嵘,边说边敏捷在殿顶用符纸摆出一个蒲团大小的空位,叮咛常嵘在那空位上坐下。
蔺效虚脱般地暗松口气,这罗刹公然深谙民气,操纵民气底最隐蔽的欲望,造出一个梦寐以求的梦境,让民气荡神驰,等人沉浸此中不能自拔时,便变幻出最丑恶不堪的场景,直直将人从云端打落。经此急变,哪怕是再心如盘石之人,也不免不心神大乱,继而被罗刹所操纵。
蔺效忙格剑一挡,却只能抵挡罗刹的一只手臂,对欺向清虚子的那只却鞭长莫及。
罗刹也垂垂由游移张望转为频繁摸索,它本应六合间怨气所生,为天底下最阴最寒之物,噬魂虽能炙烧其皮肉,要伤其底子却不易,对驱龙之人的内力和修为均要求极高,需得驱龙之人绵绵不断地应用内力与其调停,而明显沁瑶目前的修为还不敷以与罗刹这等巨煞对抗。
清虚子正万念俱灰,殿外忽传来一阵木鱼声,远远闻声有人宣佛号道:“诸孽皆退”。这声音沉稳温和,无波无澜,如同清风拂面,穿过层层叠障送入殿中。
穿过花圃,到了他的思如斋,院中一个下人也无。
但他服膺取清虚子的叮嘱,涓滴不敢妄动,只紧闭着双眼紧紧握住无涯镜。
清虚子高喝一声:“常保护,举镜。”
蔺效看清男人的面庞,满身都被解冻住,胸膛狠恶起伏,仿佛熊熊燃起一把火,愤激得随时要炸开,忽听耳畔有人低喃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噬魂极是耗神,她驱动了噬魂这些时候,内力几近已经耗损殆尽,全凭一股狠劲在死撑。但是窗棱外仍不竭有成群结队的恶鬼破窗而入,殿门被恶鬼们的守势撼动得摇摇欲坠,大有轰然倒下之势。
清虚子本想着若三阳阵摆不成,便摆镇厄阵,闻言微讶地高低打量一番蔺效,斯须,移开目光,又绷起脸道:“如此,你们二位一会便遵循我的叮咛行事。”
恍忽闻声甚么东西裂帛的声音,他睁眼一看,面前那里是思如斋,清楚还是方才阿谁昏黑阴冷的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