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 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 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 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 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 葬身宫廷。
但是那些影象涌入脑海, 卷着数年光阴的起伏跌宕,不是梦境的芜杂混乱,而是清楚清楚,每件事都有迹可循——
梁靖神采冰寒,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而后告别世人,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
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他握着剑临风而立,前尘旧事翻涌,眼底垂垂暗沉。
帐内天光暗淡, 唯有一灯如豆, 惨惨将熄,中间一卷兵法, 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玉嬛总算放了心,在热水里泡得浑身舒泰,便换上洁净衣裳,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那小我面兽心,该当千刀万剐的恶贼!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玉嬛垂着脑袋,悄悄吐了吐舌头。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
亲人和好友在永王的阴狠下挨个丧命,他虽名震边疆军功赫赫, 却毕竟万箭穿心。
仿佛是为印证,她话音未落,天涯便传来声闷雷,风嗖嗖的刮畴昔,异化着凉意。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醒来时灯烛未熄,兵法闲翻。
只不过, 他这经历也实在惨痛了些。
“嗯,看着怪不幸的,关乎性命,总不能坐视不管。”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一群人慢腾腾地到了后园,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伤势。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玉嬛蹲身试了试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撑不住了似的,明显伤势极重。
现在已二十,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连家书都写好了。
他明显是昏倒了畴昔,剑眉舒展,面色惨白,雨水将他浑身泡得湿透,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耳侧,虽描述狼狈,神情却有刚毅之态。身上穿戴墨青的锦衣,手臂和腿上的衣衫都破了,染得浑身是血,中间积着一滩血迹。
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
幸亏院里热水常备,孙姑催玉嬛脱掉湿衣服钻进浴桶,拿枯燥柔嫩的巾子帮她擦头发。四顾不见随身服侍的丫环,便问道:“石榴呢?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给女人撑伞。这如果着凉受了寒,夫人很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