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道人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建恒帝倒是已然听明白,本来浮上眸中的忧色一点一点褪去,焦炙而庞大。
曾经的他十四便随父亲交战疆场,在那边,他的刀从未失手过,即便多年握着御笔,可当初握刀的手,也并未废去。
归元道人侧眸间,沉默将建恒帝的得志,黯然支出眼中,低眸间,一丝非常的光芒划过,再抬起时,带着天命所归的语气,低缓而慎重道:“若贫道说,陛下对这天下之忧,有处理之策――”
忽地,寂然进屋的建恒帝倒是猛地站起家来,侧眸间,他的眸中再一次出现只要杀伐者才有的凛冽和果断。
建恒帝眸中多了几分和缓,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在归元道人的引领下朝观中走去,观内烟香环绕,彷如轻纱般,轻抚而来,让他不由一扫半月的愁闷,香案后的真人金像寂静而带着悲悯世人的眸子,让人观之,也生出很多的畏敬与依靠来。
建恒帝微微皱眉,一时另有些未明白,身边的归元道人已是端坐身形,不紧不慢道:“此次辽东之变,既是陛下升仙的劫数,那么便无人比陛下更有资格去历经此劫――”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连着半月,京陵都覆盖在阴翳之下,服侍在宫内的人更是谨慎翼翼,唯恐触怒了心境不宁的建恒帝,撞到了刀口上,丢了一条命。
话音一落,建恒帝转而朝外走去,归元道人唇间含笑,恭敬地行下一礼,沉默看着那老迈却不伏输的背影渐行渐远。
……
听到此话,归元道人唇角扬起恰当的弧度,下一刻,便看向建恒帝,语中奇妙道:“陛下可曾听过一言。”
“陛下,请用茶。”
沉默间,建恒帝双眸凝重,眉间紧皱道:“现在将领重创,军心涣散,朝中却都是一群无用之人,无人堪当此任。”
“真人此话何意?”
直到耳畔传来声音,坐在蒲团上的建恒帝才转过甚来,看到归元亲身奉上的清茶,伸手接过,本来递到唇边欲饮,倒是迟疑了半晌,又将那盏茶放了归去。
他萧纪这平生,不该这般遗憾结束。
说到这里,建恒帝似是有些怠倦,右手撑着额际,倦然地阖上了双眼,倒是一点一点说出了心底所想。
话音虽在耳畔落下,余音却仍旧回旋在建恒帝的脑海,看着面前仙风道骨的归元,建恒帝那一颗几欲跌落的大志垂垂升起。
现在的建恒帝是真的老了,斑白的头发消弭了畴前的严肃,眼角爬上的皱纹也将那双凛冽的眸子变得孤傲了很多,脸上的点点褐斑更是抹去了那张曾经豪气而慑人的男人容颜,即便是九五之尊,待到老时,与平常之人也是普通的。
“本日真人一席话,说的甚好。”
他,不甘――
但是,当天子御驾出征的动静传来时,顿时引得朝野颤动,内阁连同六部及朝臣大小官员皆出声反对,力谏建恒帝收回成命,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堂之上辩论之声从未断绝,一封又一封的奏疏也络绎不断地递往建恒帝的乾和宫,让建恒帝勃然大怒,倒是一向哑忍未发。
可现在,他倒是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得志。
“陛下。”
这一日,好久未曾前去北苑归元观的建恒帝来到了这熟谙的处所,看着面前翠绿而安好的翠竹,紧绷的神经仿佛也为之和缓了几分,当他走至观前,身穿广袖道袍,手执浮尘的归元道人端倪随和地走出来,微微躬身,行下一礼。
话语说到一半,本来倦怠撑额的建恒帝当即抬开端来,一抹难掩的但愿与期冀从眸中闪过,看着归元唇角当真的弧度,那即将被埋葬的大志似是被风带去浮尘,再一次出现灼目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