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来到慈宁宫，只见阖宫高低一片灯火透明，建恒帝一起走去，宫人们皆比畴前还要颤颤巍巍的施礼，直到进了郭太后的寝殿，建恒帝便看到殿中已站满了有品级的嫔妃。
建恒帝体贴的看着郭太后，在郭太后还未说出话时，便将眼风突然射向一旁奉养的榆嬷嬷，声音降落而冰冷。
“不必了。”
郭太后仿佛堕入悠长的回想般，双眸微微有几分茫然，而随之一句看似随口的话，却算是进入了真正的话题。
建恒帝闻声并不讶异，只随之扫了一眼世人，这才顺服的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元皇后道：“都下去吧，母后也乏了。”
几近是一瞬，那双有力耷拉着的眼皮终究被奋力翻开，隔着面前雾茫茫的阴翳，看到阿谁与印象中完整重合的身影，郭太后几近恨得咬牙，可即便是这般，郭太后毕竟将统统掩下，转而挣扎着想要起家，倒是分外有力。
郭太后生硬的身子微微一动，随之诡异的笑出声来，方才的慈和与调和在这一刻全然消逝，当再看向建恒帝时，郭太后的目光中是毫不粉饰的气愤与讽刺。
建恒帝见此眸中垂垂升起忧愁，随即暖和出声道：“还是叫太医来瞧瞧，才放的下心。”
听到身后更加浑浊沉重的呼吸声，建恒帝几近能感遭到身后郭太后对他蚀骨的恨意，脚下的每一步，走的也是更加安闲。
“日子过的是真快啊，转眼间，先帝已走了三十三年了。”
郭太后眸中微微一动，垂垂出现一丝冲动的亮光，而下一刻，郭太后微微探出另一个只手上去，覆在建恒帝的手背上，语气老迈而近乎祈求道：“陛下，放过郭家吧。”
“陛下――”
“哧――”
说到这儿建恒帝无法而又有力的感喟一声，更加温声安慰道：“二位娘舅此次，做的实在是过了，还望母后谅解朕的难处。”
“必是你们奉养不周的原因――”
而这个历经三朝的太后郭氏，就在这般绝望的黑夜中，走到了生命的绝顶。
建恒帝倒是淡然地回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出声道：“朕还要去朝议，便不陪母后了。”
郭太后的喉间垂垂收回短促而挣扎的呼噜声，仿佛因为这一艰巨而气恼，当建恒帝看到郭太后因为吃力满身力而挣着的手，这才孝敬的将手覆上郭太后的手。
一旁的冯维听得建恒帝的叮咛，不敢打一个草率，赶紧恭敬的点头道：“奴婢记着了。”
虽说心中早有预感，可看到面前气味奄奄的郭太后，建恒帝的心中不由还是升起了几分惊奇。
一个锋利而扭曲的惊呼声从榆嬷嬷口中冲出，如同夜枭普通，在这个冰冷的雪夜显得格外诡异。
在昏黄的灯光下，建恒帝的唇角勾起几分猫捉鼠的玩味道：“只能委曲母后，安葬别处了，至于先帝陵寝，有孝端太后就充足了。”
冯维闻声赶紧上前道：“奴婢在。”
“是啊――”
“飞鸟尽，良弓藏。哀家倒要看看，如此以后，陛下又能获得甚么好成果。”
“前些日子母后身子还渐好了，如何突然又减轻了几分――”
四周奉养的宫人见此皆是一慌，跟着榆嬷嬷便手脚无措的跪下去告饶。
建恒帝闻声恭敬的笑道：“母跋文得清，若不说，朕都快忘了，来年一过，朕便要五十有二了。”
建恒帝话还未说完，就被郭太后衰弱的声音打断，只见其似是极其怠倦般将身子无法地靠归去，勉强睁着眼睛扫向一众嫔妃道：“叫她们都下去吧，天子，你陪陪哀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