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的人仿佛未曾发觉般,笑着端起一盏酒再次相邀,可连唤了几声,也未曾获得回应,直到探手碰了碰,倒是只听到劈面那人沉沉的熟睡声,那人的笑意垂垂呆滞,一点一点的被收敛下去。
转眼间,已是去了半个月余,都城里连连下了三日的暴雨,街道巷口几近到处都是积水为坑,浓烈而清爽的泥土香味更加较着,而到了远远的南边,也已是连缀了有将近半月的阴雨,虽那雨水小而如珠,没有北方那般强势,却更有南边缠绵温婉的意味。如同一名腰肢纤细,淡披轻纱,犹抱琵琶的美人,更让民气生沉浸。
在一个补葺简朴又不失官家严肃的官府驿站前,远远地,便见一男人裹着蓑衣,骑着一匹快马仓促而狼狈地朝此处赶来,只听得马蹄声一下一下踏过积水的石砖,顿时溅起了无数散开的水珠,落到了马腿之上,或是更远处。
现在数年再见,虽是时过境迁,却也未曾磨去二人之间的情义。
“要最好的上房。”
穿戴蓑衣的男人一边朝那驿站内里走,一边解开身上穿的蓑衣,取下斗笠扣问着。
公然如殿下所言。
当目前中文臣骚人多喜风雅,将那安氏的桐烟墨捧为了珍宝,听殿下言,桐烟墨墨质细致,不但有淡淡的松香味,写出的字更是遇水不晕,不化。
“过了这个驿站,下一处便到浙江了罢。”
话音一落,沐帧转而朝外走去,徒留那对饮的二人,沉寂之间,仿佛甚么都未曾产生。
屋内一片沉寂,沐帧转而端来一个铜盆,将桌案上还未饮完的酒全倒进盆中,随即便有跟从而来的人端了温水走出去,悄悄倒入盆中,酒一遇水,酒香更是四溢开来。
听得客人叮咛,那人当即道:“好嘞,您请。”
劈面那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恭敬出声道:“是。”
那人见此微微顿了顿,抬眸间仿佛在提示甚么,那男人沉默扬头,也未几问,伸手从袖中探出些碎银子,顺手一抛,便被那人接了个准儿,当即笑的更加奉迎道:“谢大人赏。”
因着屋外天气渐晚,堂上已然点起了烛火,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全部屋子,模糊透着几分暖和与温馨,让人不由也松下心来。
只见此马许是赶得累了,也只是悄悄地打了打响鼻,脚下偶尔踏了踏地,渐起很多水来。
“噔噔噔――”
本来,这二人暮年都师从一人,朝夕同窗间,同窗之情非常深厚,直到厥后二人都分开了书院,这才垂垂落空了联络。
那被唤为俞成兄的人也是眉眼带着欣然的笑意,随即拱手道:“你我再相见,已是隔了数年了。”
待到那信笺浸泡了半晌,沐帧便轻巧将其挑起,随即递给随身跟着的人道:“将其平坦开来,好生烘干,彻夜你就好好守着,这信笺本来是甚么模样,明日还得甚么模样,不得有一丝褶皱,更不得变了色彩。”
“文德兄?来,我们再共饮一杯。”
那身后陪侍的人一听,赶紧点头哈腰道:“那是天然,那是天然。”
雨中烛下,二人回想往昔感慨颇多,不由间也已饮了数壶酒,直到夜深之时,就连驿站里的人也都差未几歇下了,那被唤为文德兄的男人许是饮的醉了,晃然间,只感觉面前的人和物都裹侧重重恍惚的影子,越想看清楚,却感觉眼皮更加沉重,到了最后,竟是再也撑不住,“哐当――”趴在桌子上沉甜睡去。
那接过缰绳的人闻言赶紧点头应是,随即便有另一人紧随那蓑衣男人服侍着,疾步穿太长廊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