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卿仍在剥着蟠桃,闻言饶有兴趣地抬眸:“嗯?”
我道:“我想取名为,暮玉。”
“你……”她道,“换个名字罢。”
神卿没有答复,而是垂了眼眸,持续剥着蟠桃。好久以后,她指了指我手上的桃子:“你如何不吃?”
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翡翠的兽相讨喜得很,也不知化Cheng人形是甚么模样。”
我自认我幸运入仙,机遇之甚,无人堪比,但如果同翡翠相较,我还是减色一筹。
我原觉得,我这平生只能做一株徒有灵智的仙草,直到那一日,仙阙门启,神卿款款走来。她穿戴深墨色的长裙,怀里抱着一只灵兽,脚底一步一步踩着祥云,玄色的裙裾好像一朵墨莲,跟着她的行走次第绽放。不喜不怒,不疾不徐。
但神卿实在没有甚么需求我照顾的,倒是她带在身边的那只灵兽,贪吃得很,时不时奉迎地央我去取一些仙果来给它尝尝。
一身仙气顺着她的法度劈面而来。
对上神卿谛视过来的目光,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换个名字罢了,又不是挨雷罚毁仙骨的大事。
神卿打量了我一眼,很快明白了委曲,浅笑着点头:“仙缘倒是深厚。”
“是个娇憨的少女,也算是美丽可儿。”神卿已经吃完了蟠桃,寻了块帕子擦了擦手。
而我,原是这座仙阙深处的一株仙草。受了千万年的仙气滋养,我已在三百年宿世出了灵智。也许是福缘已尽,天命所限,迟迟没有养出仙胎,化形Cheng人。
以是,我没有另择仙阙而居,而是长伴神卿身侧,算是成全了这番因果。我想,若神卿有甚要紧事,我也好照顾一二。
我自知如果没有神卿,我断没有甚么“仙缘”可言。
落日垂云,落霞漫天。
神卿剥桃的手俄然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虽感觉神卿神采微变,但也没有深想,只是兴高采烈地解释:“我方才瞧着,暮色四合,好像墨玉,觉对劲境颇好。取了首尾二字,神卿觉得何如?”
我看着神卿倚在门边,俯瞰着脚底下的翻飞的云霞。眉眼沉寂而内敛,一如我第一目睹到她时。
神卿,名墨宁,也有人唤她绛衣,待她极是尊敬恭谨。
神卿正在剥蟠桃吃,见我来了,又拿了一个桃子递与我。
我愣了一愣。难怪刚才神卿不答复我,本来这个名字分歧她的情意。
三年前,神卿自凡界飞升。因她登仙之前做了诸多善事,故而身后的信奉神光非常敞亮刺眼。神卿不爱热烈,挑了座僻远的仙阙居住。
现在天气垂垂暗了下来,神卿似是看腻了落日朝霞,回身进殿坐下了。我回顾看了眼渐突变深的夜色,也跟着进殿,坐在神卿的劈面。
它原是凡界灵兽,尚未登仙,神卿飞升的时候把它一道带了上来。今后它夜以继日地吸纳其间仙气,养出仙骨只需戋戋几百年。凡界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真是不错的。
神卿悄悄“嗯”了一声。
神卿说得不错,她果然是个娇俏的女子。
本来这便是仙家风华……那一刻我仿佛听了点化,醍醐灌顶了普通,心神似是彻悟似是怅惘。随后一道天雷降下,我在霹雷隆的雷声中化出了人形。
这只灵兽名为翡翠,一身都是白乎乎的兽毛,双眸倒是剔透的翠色,仿佛两潭碧绿的深水映在了眼眶里。只可惜,现现在它受了六合法例限定,临时不能化出人形。
“举手之劳。”我看了几眼翡翠,她穿戴毛茸茸的白裙子,两颊飞着红云。
六百年后,翡翠登仙,雷劫从天而降。当时神卿不在,翡翠傻傻地望着空中电闪雷鸣,满脸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