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李夫人微微倾身,素手划过南康公主的袖摆,指尖摩挲着银线织成的流云,柔声道,“姑孰之事自有夫主,阿姊何必操心。我新制了两件绢袄,阿姊可要看看?”
之前废了一个,现下重伤一个,该说是报应不爽?
桓容非常明白,对风俗的人来讲,这类改进版的味道实在太淡。
“秦兄见笑,容不喜姜味。”
“前岁石氏家主送来手札,言乞伏鲜卑有恶心,欲灭其族。未等手札到达坞堡,百口已被乞伏鲜卑掳走,家财尽失,婢仆田奴半数被搏斗,家宅亦被付之一炬。”
战役猛人慕容垂披挂上阵,给这场战役增加了太多的未知数。
阿黍皱眉,小童满脸通红,不敢言语。
桓容的苦心获得回报,秦璟的预感终究成真,石劭这个墙角不但挖不开,反要从扛锹的人身上捞取金银。
桓容认识到不对,看看空掉的漆盘,再看看挑眉的秦璟,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秦璟此行的目标他能猜到。但是,之前未能投身秦氏坞堡,现下更不成能。桓容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成能背恩忘义,弃仇人而去。
留在姑孰死路一条,回到建康形同退出权力图夺,好歹不会丢掉小命。哪怕对桓歆没多少父子之情,桓大司马也不能让他这个时候死了。
南皮石氏,石劭的家属?
秦璟净过手,取过一段馓子。
年青的婢仆喃喃念着,引来火伴一阵轻笑。
当然,仅限于茶汤。
登门是客,加上之前两份重礼,桓容有再多疑问也不会顿时出口,抢先侧身半步,亲身将秦璟引入县衙,至后堂客室详叙。
秦氏?
桓容悄悄蹙眉,生出一股奇特的预感。
实在没法补葺的门窗干脆整扇裁撤,重新到林中取木,由随行的工巧奴完工雕凿。
桓容不免感喟。
“无妄之灾?”南康公主思考半晌,长袖铺展膝侧,饱满的红唇缓缓勾起,“倒真是无妄之灾。”
换成是姜汤,加上半斤红糖他也不会风俗。
“是他?”
“南皮石氏起于曹魏,有助武帝建国之功,鼎盛于本朝。传其家藏管夷吾手书,短短十数年间便成北地巨富。”
“找到以后,秦兄有何筹算?”
“妾觉得三郎君是遭了无妄之灾。”李夫人放下盐渎来的手札,笑容温婉,“大司马送其回建康,想是为三郎君考量。”
桓容看着秦璟,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重伤?
但是,能够吗?
从大门至前堂的石路重新铺设,木制回廊两侧架起长杆,缺损的瓦片都已补充。
“秦兄请。”
桓容要面对的题目是,秦璟为何二度南下,并且不是逗留建康,而是直接前来盐渎。
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
桓容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却不能闪现,耐下性子陪秦璟周旋,绞尽脑汁想要绕开话题。
秦璟忍了几忍,终究没忍住,笑声自唇畔流淌,笑意染上眼底。
“……”这是夸他真脾气,还是说他没心眼?
瓜儿去了盐渎,庶子自发得失势。殊不知,对劲太早毕竟要栽跟头。
“回殿下,来人言三公子重伤,半年不能离榻。郎主特令人护送三公子回建康养病。”
“回殿下,是三公子。”婢仆道。
后堂院内,数名婢仆自廊檐下行过,当前两人合力提着水桶,额前沁出晶莹的汗珠。
石劭带着家人南渡晋地,避开胡人的追杀,成果却遭受盗匪,又被豪强劫夺凌辱。
吃货至心伤不起!饿肚子的吃货更伤不起!
秦璟饮下半盏茶汤,行动行云流水,既带着北地郎君特有的豪放,又不失士族高门固有的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