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清楚是说给幽梦听的,她却只是莞尔一笑,恍若未闻。
一声质疑忽至,幽梦与世人抬眸,只见一人影缓缓走来,恰是方才站在彼端的青衫男人。
男人便手持折扇,翩然见礼:“鄙人复姓慕容,名‘湮月’二字。”
幽梦又堕入深思,这时在她身边不远,阿谁本来万众谛视,却俄然被一幅不着名画作抢了风头的唐文山,现在内心很不痛快,只听他冷冷地嗤之以鼻,不屑道:“这类没名没气的小玩意儿,归正也没人要,随便估个一二两银子,意义意义就拿走了。”
幽梦仿佛置身在那云梦里,不期然地念叨:“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在我这陆离馆买墨宝,讲究的是个慧眼识珠。卖主常常会先给出一个底价,而相中的卖主则须开出一个估价。”馆主手里比划着,“若刚好估中底价,分文不差,便直接以该价售出;如果估得低于底价,能够不买或者加价;如果高过底价,则将二者的差价收取一半,作为本馆的佣金。”
仿佛是碰到了知音人,幽梦表情甚是愉悦。“呐,总算是找到一个识货的!”她欢畅地把手一甩,展开了折扇,半遮半掩地偏过甚去,向那男人探听,“这位兄台目光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馆主笑道:“那公子您请估价吧。”
“这位公子,您恐怕是第一次来吧?”当被问明朝价,馆主故弄玄虚道,“我们这有个端方,分歧于平常的书画买卖。”
本是暗讽他们贪利,那馆主倒也淡定,客气地笑笑:“文人笔墨本是无价之宝,他们情愿来此买卖,还不都是赚个名声么?”
幽梦微怔:“甚么端方?你说说看。”
“成心机。”幽梦漫不经心肠笑着,将折扇敲几下掌心,“那就按你这的端方来。”
幽梦瞬时感到有些发懵,倒不是为这男人的边幅,要说此人的确是生得仪表堂堂,却也不是甚么冷傲众生的美女人,关头还是他那鉴画的悟性和妙语,每一句都说出了精华,也点到了她的内心儿上。
幽梦转目,想好好打量那幅山川画,便温馨凝眸望着,视野在画卷上游弋,画里淋漓揭示了巫山十二峰瑰丽壮阔的风采,全图用墨淡雅,山和水的安插疏密恰当,而最令人拍案叫绝的,非那藏身于缥缈云岫当中的巫山神女莫属,她芙蓉出水的曼妙身姿半没在湖水中,又被云雾掩映得若隐若现,当真是画里的点睛之笔。
幽梦暗自寻味,坏笑打趣道:“那你们岂不是稳赚不赔了?”
幽梦被那声音撩得心头一颤,猛地转头去看,视野飞越那些重峦叠嶂的人影,在书画台的绝顶,远远鹄立着一个淡青玉色长衫的男人,侧朝她腰身微倾,似在专注赏识他面前的书画,青丝如墨披肩垂落。
幽梦恰是迷惑,馆主笑着催问道:“公子,可估出价了?”
声音便仿佛是从他那传出的,可看他的模样,却又仿佛沉浸在本身的天下里,无关世人,莫非他念诗只是偶合,并非用心为了应她?
他不紧不慢走来幽梦身侧,极是随性天然,直接低头看画。“这幅画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窜改。”说着他转过半张脸,成心看向幽梦,“其超脱浪漫,诗意浓烈,很有东晋顾恺之之遗韵?”
“不管是笔法还是构思,都叫人叹为观止。”青衫男人与她对视着,漫声淡笑,“如许的画技,我想是不该被几两银子藏匿的。”
如此画意,便不由得令她想到此句,可语音掉队不久,却听得身后某处,透过人群,传来一阵清幽温润的男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