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温夫人如此迁怒,顾柔嘉伸手按住温含芷:“你好好养病,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将你带走。”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温夫人,嘲笑道:“婶子既是如此言说,那我也好与婶子清理一二了。我顾家将阿芷当作自家女孩儿,凡是我有,阿芷也有。既然婶子一口咬定是借居,那烦请婶子,将阿芷这些年寄人篱下应当支出的东西一一偿清了。”
明白温含芷的担忧,顾柔嘉吹凉了药,这才喂她吃了,又连声安慰她。刚吃过药,流云还未曾来得及清算药碗,内里就有人说是温家太太来了。温含芷神采大变,被顾柔嘉一把按住:“别慌,她不敢在顾家将你如何。”
她掷地有声,明月多么机警,当即去取了一个小巧的算盘来。顾柔嘉接在手中,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悄悄拨了几下,声音愈发清脆:“我们家每月的月钱是五两银子,阿芷夙来体弱,吃药看病,吃穿用度,哪一样都是银子,再有姐姐和老爷太太的犒赏,足足十年,每一年我便轻一些算,也是足足二三百两,一共十年,烦请婶子将银子付清了,若还要带走阿芷,我绝无二话。”
寂静的躲在曲屏前面,顾柔嘉谛视着温夫人,不免握紧了拳头。她和这位表婶的打仗并未几,但想到宿世温含芷的了局,顾柔嘉就止不住的起火。温含芷自幼丧亲,身为伯父伯母的温霆和温夫人理应顾恤侄女一二,但两人不但毫无半点顾恤之意,更将温含芷如同货色一样卖了出去。
屋中氛围一时生硬,不觉有人打了帘子出去,倒是顾鸿影。屋中狼籍,顾柔嘉和温夫人分毫不让,温含芷蕉萃万分的坐在床上,被子几近落地。顾鸿影纵是天真,但一瞬便明白是甚么事了,当即冷声道:“温家婶子是当顾家无人?”
“我是物件,让你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温含芷红着眼睛,眼泪几欲夺眶,但还是强忍着不肯落下半滴泪来,“当年若非老太太顾恤我,只怕现下已然没了我这小我。你们现在晓得我姓温不姓顾,昔日怎的从不记得我是你二人的亲侄女?”
温含芷立时白了脸:“不……”
她这话极不包涵面,顾柔嘉听在耳中,心中发苦。当着流云的面被温含芷指出不慈,温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神采模糊发白,腔调也拔高了几分,锋利了起来:“你这是甚么话?莫不是忘了我是你伯娘?”她说到这里,吸了口气,还是放柔了声音:“我晓得你在顾家日子久了,不肯归去。只是你到底是温家人,当年老太太将你带来,也不过是因为顾家子嗣艰巨,纵有姐妹,贵妃年事又大了嘉姐儿太多,你二人年事相仿,让你二人作伴再好不过。你在顾家待了好久,也该返来了,也该让你三姐姐和嘉姐儿他们多为联络联络。”
幸亏温家也是大燕的大族,竟然做出售女儿这等活动来!
屋中顿时满盈着难闻的气味, 顾柔嘉忙取了锦帕给她擦嘴, 流云领了下人从速将屋中狼籍打扫了。温含芷冷静垂泪, 看得出悲伤到了顶点。抽泣了一阵子,她才渐渐平复, 双眼似是落空了光芒, 寂静的坐在床上, 半晌不发一语。
话至此处, 温含芷声音哽咽万分,好似有甚么堵在了喉中普通,即使眼泪簌簌,但却发不出声音来,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通红的双眼看来不幸至极。她无声抽泣, 顾柔嘉忙劝,谁想她哭得过分短长, 竟是“哇”的一声,将方才吃的药给尽数吐了出来。
那头温夫人牙都咬酸了,但又不敢如何,模样实在风趣。深吸了口气,她强笑道:“只是阿芷到底是温家人,老是要归去的。”她说到这里,望向了温含芷,暴露一个奸笑来,“不如清算一二,且随我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