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嬷嬷是将军夫人崔滟的陪嫁,原是永宁侯老夫人孟氏身边的丫环,在府里夙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冯尧见了她都得尊她一声“大娘”,她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冯宝晴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怕她。
“阿素?”
冯宝姬也满面是笑,颊边模糊一个笑涡,甜丝丝的,伸手在她额前摸了一把,朝中间一人道:“舅妈,mm出汗啦!”
卫泽望一眼窗外垂垂暗淡的天气,神采黑沉如水,“宣太医。”
舅母孟巧曼这些时一向在和冯宝晴念叨,说周皇后是薛寄素的灵魂,她是来找崔家人报仇的。
各种变态异象,都表白周皇后不但仅是面貌和先舅母薛寄素肖似,她是笼在崔家、孟家和冯家头顶上的一重暗影,让本来无忧无虑的几家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俄然一声锋利哨响,把众位命妇吓了一跳。
她双拳紧握,悄悄察看着辇车之上浑身华服、珠翠满头的年青皇后,仿佛在确认对方是人还是鬼。
觉得周瑛华被骄阳晒到了,卫泽扬起衣袖,挡住她面前的日光,表示宫女撑起罗障。
薛寄素应了一声,笑着抱起她,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牵起冯宝姬的手,带着他们兄妹一径到了后花圃。
薛寄素含笑看着他们兄妹,圆圆的杏眼弯成两钩新月。
薛家流浪,那十余个命妇全都是幕后的大功臣,没有她们捏造的供词,外人如何能够窥测到国公府的内宅事件?孟家和崔泠从男丁动手,世家命妇操纵姻亲干系,在薛家女眷身边设下圈套,真真正正的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辇车碌碌远去,宫门终究翻开,命妇们顾不上礼节端方,搂着自家女儿,一窝蜂冲出内宫。
房里又闷又热,她热得浑身是汗,手心潮湿,黏答答的,在簟席上翻来翻去,如何都睡不沉。
被选中和南吴国联婚的几位闺秀已经哭成泪人普通,剩下未能当选的闺秀则心不足悸,不敢再在宫里稍作逗留。
少女的嗓音莫名熟谙,周瑛华心中一动,目光落在答话的少女身上。
有人连声谩骂周瑛华,有人躲在人群中不敢吱声,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报出自家丈夫的官职,喝令宫人们放她们出去。
冯宝晴醒过神来,认出这女子仿佛是她的舅母,永宁侯夫人薛寄素。
太医署的太医仓促赶到,替周瑛华诊过脉案,如有所思一阵,惶恐道:“娘娘积郁于心,长此以往,只怕会有损凤体。”
命妇们面色乌青,无人应对。
冯宝姬有问必答,且答得极其清脆。
在冯宝晴的印象里,嫡母崔滟常常回侯府小住,但几近未曾聘请永宁侯夫人到将军府做客。
并且嫡母崔滟常常邀厥后的侯夫人孟巧曼到将军府小聚,她从小就和这位和顺可亲的孟家表姨最为靠近,免不了对阿谁抢了表姨心上人的薛寄素产生猎奇之心,不知不觉间听到很多关于对方的传闻。
称心和快意不知所措,几次出来探看,出来时都道:“娘娘睡得沉,不想起来。”
她嗤嗤偷笑,哥哥性子卤莽,向来未曾这么体贴细心,清楚是决计在舅妈薛寄素面前造作,想摆出一个沉稳懂事的长兄架式。
而冯宝晴,豆蔻韶华,芳华幼年,本觉得先舅母会逐步从她的生射中褪去统统色彩,直至完整消逝,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一个新鲜非常、和先舅母生得一模一样的周皇后。
两旁宫人远远听到模糊约约的清脆铃音,纷繁退避。铃音越来越近,整齐的脚步声中,数十名绿裳红裙的宫人簇拥着一辆镶嵌金丝华盖辇车,逶迤而来。
孟巧曼啊孟巧曼,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当年你始终未曾透露对崔泠的绮思,而是一向躲在孟氏和崔滟背后,极尽教唆之事。现在又躲在深宅大院当中,让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替你打头阵,公然是江山易改,赋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