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称心和快意伏侍周瑛华吃了温补的药膳粥,放下五色珠帘,在鲛绡帘帐内里看顾,猜想应当无事。
周瑛华仿佛睡得很沉,没要茶要水,也没如何翻身,乃至连呼吸声都像是如有若无。
咒禁博士脸上讪讪,赶紧噤声。
卫泽仍旧守在榻前,一瞬不瞬,专注地看着周瑛华乌黑的脸庞。
太医们面面相觑,感喟一声,张口结舌道:“臣、臣等无能为力。”
周瑛华倦意上头,仍然感觉眼皮发沉,揉揉眉心,嘟囔道:“还是想睡。”
卫泽神采一顿,展开双眼,眼底黑不见底,看不到一丝亮光:“咒禁博士?”
“喏。”
卫泽听到暖阁里的动静,不及穿衣,只着一件雪青纺绸内衫,掀帘冲进阁房,手探进杏子红锦被中,摸了摸周瑛华的手,冷冰冰的,比数九寒天喝下的雪水还要冷。
称心扑在咒禁博士跟前,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对,太医,如何样才气救醒我们公主?是不是要做法事?”
快意取来一把小银剪刀,剪开夹层,内里鲜明装着几页符纸。符纸上密密麻麻,用血红墨汁画满奇特扭曲的笔迹,灯下看去,狰狞可怖。
快意上前几步,轻声道:“公主醒了。”
咒禁博士赶紧抹抹脏污的两颊,整整衣衿,谨慎翼翼踏进内殿。
世人不敢担搁,立马备齐香案、祭品、瓮坛等物,咒禁博士屏退统统人,去侧间暗室为周瑛华招魂。
太医丞见卫泽神采乌青,但仍冷静聆听,没有发怒,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把汗珠子,接着道:“娘娘乍寒乍热,不能饮食,神智非常,正和书中所描画的病症一模一样。微臣大胆,请皇上宣召咒禁博士,或许能解娘娘的病灾。”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暖意一点一点汇向四肢,卫泽攥着周瑛华的手,吻她冰冷的指尖,脸上终究漾开一个极清极浅的笑容,“阿素,你返来了。”
咒禁博士连靴子都没来得及穿,蓬头垢面,邋里肮脏,赤脚跪在卫泽面前,战战兢兢道:“求皇上宽恕微臣失礼之罪。”
咒禁博士平时闲着无事,不过教诲几个门徒罢了,早已经熄灯睡下,俄然听到房门被拍得震天响,说是皇上请他去含章殿,吃了一惊,摸摸索索间披上一件青黑棉袍,起来应门。
原觉得周瑛华只是过分疲累,睡一觉、好好将养几天应当就能规复如初,连太医也没诊出甚么大弊端,只说她有些郁结于心,胸怀不畅,不必吃药,平时务必多宽解便是。
咒禁博士大喜道:“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像是骄阳当头时,俄然飘来一阵黑沉浓云,热意倏忽减退,只余一地阴凉。他身上统统的凛然和气愤,也在太医说出无能为力那四个字时,顷刻间消逝无踪。
称心孔殷道:“后宫如此之大,该去那里找阿谁引魂之物?”
周瑛华的气味越来越微小,宫女们惶恐失措,有几个胆量小的已经躲在角落里低声抽泣。
咒禁博士回过味来,忍不住问道:“是甚么?”
卫泽瞥一眼咒禁博士手上的云雁纹书袋,目光黑沉,道:“那就请博士速去施法。”
卫泽拈起书袋,仓促瞥了一眼,掩进本身袖中,“这个荷包朕有别的用处,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荷包已经烧了。”
咒禁博士先告罪,然后才让宫女取来一只琉璃羊角灯笼,细细打量周瑛华的神采,一看之下,顿时大惊,立即跪倒在地:“皇上,如果微臣没看错的话,娘娘不止是邪祟入体,能够另有失魂之症!”
不止含章殿,几近整座后宫都燃起油蜡,彻夜灯火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