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陶徒弟和陶小祝惊诧,互看了两眼,不知这算是个如何一回事儿。陶小祝却想起苏一早前说的王爷给她手炉和皮纸伞的事儿,贰心下里有些猎奇,想着莫不是苏一真与王府结了干系。这等子事希奇,是与不是都恰当着面儿瞧清楚。因与陶徒弟打了声儿号召,奔出铺子一溜烟儿跑了。撵上了那些王府侍卫,只远远跟在背面。
她原想着王爷能开了金口承诺,已是破天荒了,却未曾想,他竟与自个儿说出这些叫人痛快又舒心的话。得他这一言语,便是天大的事儿也不感觉难办了。反正有个天儿一样的人物给你撑头,另有甚么好怕的呢?
苏太公摆动手不肯出这草堂的门,内心倒是衡量得清楚,说:“这原是我自个儿作的,理应受着。”
苏一话音落了半晌,苏太公才渐渐拉了被子暴露头来。他撑动手坐起来,胳膊架子直颤,“是爷爷的不是,当时不该不听的话,还将你撵了出去。要不是一一你留了一手,这会儿怕是真要不回这屋子了。我早也想好了,那样儿我必是要与他周家同归于尽的!我们管他们住了十几年,到头来就得这些好处么?!”
她遮面儿回了回眼眶里的水珠子,搁动手来,撑了身子架儿半起家,喑着嗓子说:“王爷,民女给您磕个头吧。您是王爷又是好人,理应受我一拜的,也实足受得起。我受您这恩德,几生几世也还不尽。您是云头上的人,等闲不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多生来往,却对我多加照顾。我也没甚么拿得脱手又能叫王爷称意的东西,今后凡是您需着我,豁出这条命也不准皱眉头的。”
苏一见他说得有事理,并不推让,应了让他一同随往。
苏一与小白分开镰刀湾,过了白桥再过两个路口,便分路各自归去。苏一往南大街去,小白往王府里回。这一别是小别,到明儿还是要见的。却不知韩肃会甚么时候带着侍卫到铺子上,是以苏一次日一早儿五更天就起了床。梳洗了洁净,绾起发丝,把睡过的床铺理得划一洁净。
苏一和小白一起进了镰刀湾,依着常走的路过桥穿巷。这会儿她是无家可回了,直直奔了家里的草堂而去。那草堂显得粗陋破败,深灰的茅草长年经雨打淋,早烂了大部分,大略连唐时杜甫诗里所云的草堂也比不得。她推开门往里瞧,见得苏太公打了张地铺蜷在草堂一角儿,最是叫民气疼的模样。
苏一与苏太公说完这事儿,意欲叫他放下心来,却不知贰内心仍有本身的策画。话交代了清楚,她又念着苏太公住在这草堂里实在凄苦,便要带了他去铺子里。
她偶然做金饰,便搬了个小杌子在门内等着。等得累了,双手换着托腮儿,呆呆出神的模样。陶小祝和陶徒弟来了铺子,她也只是随便存候问候一声儿,还是那般木雕样儿地坐着。好轻易比及韩肃上了门,远远便瞧见一排腰际别弯刀的红衣侍卫。
苏一起身迎出铺子去,停在韩肃面前儿,“你们来了,我们这就走吧。”
小白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义,见她要走,自个儿也不肯在这多坐。他撂了手里的茶吊子,随她一道儿起家,“那我陪你走一遭,反正今晚不当值,有的是时候。才刚王爷拧折了人手腕子,你归去如果撞上了,不定又有甚么事儿。保几乎,便带上我。”
咸安王爷伸手挡了她一下,“坐吧,叩首这繁礼便不必了。哪一日我若需着你,定然会开口。你这会儿一磕,算还清了,倒不欠我甚么了,却也生分。”
苏一气味微乱地落了座,双手叠搭在茶桌上,瞧着他说:“托你的福,王爷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