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涯瘸了腿,又没有子嗣,始终定不下心来,更兼来到金陵这么个繁花迷眼的醉生梦死之地,今后流连青楼楚馆,花天酒地,华侈无度。而傅廷义是个一只脚将近踏入仙门的世外清净人,不肯花心机管束他,令他就这么一向蹉跎到了现在。
薛升端坐在书案前,仔谛听部下汇报查来的傅涯平生,听罢冷冷一哂:“虎父犬子,傅廷忠若晓得他生了这么个好儿子,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薛升蓦地被戳了伤疤,神采微冷,沉声道:“既然晓得老夫悔恨姓傅的,你如何还敢登我薛家的门?”
薛升屏退下人, 请那青年坐下说话。
长治帝在殿中叫了一声,那名叫元振的寺人忙收回视野,迈着小碎步颠了出来,细声道:“奴婢在。”
路途颠簸,活命要紧,没人顾得上对他经心照顾,傅涯拖着病体强撑到金陵,江南夏季又极湿冷,他的腿毕竟没能完整治好,留下了跛足的后遗症。
薛升看了他一眼,仿佛是没想到他竟然另有这份善心。
“好……好!”长治帝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肌肉仿佛节制不住走向,显得描述非常狰狞。他举着那些信纸颤抖了半天,蓦地起家,挥袖扫落满桌笔砚茶盏,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道:“逆臣贼子!欺瞒的朕好苦!”
没过两天,颖国公府的小公子俄然失落,家人哭哭啼啼到顺天府报官,可惜今时分歧昔日,一场战乱,把本来就在走下坡路的颖国公府完整打入式微,这类不痛不痒的小事连报官也没人情愿理,收案的胥吏不耐烦地对付完一遭,转头就把檀卷扔在一旁落灰。
他朝郑端文悄悄点头,道:“去吧。”
长治四年,七月初五,靖国公傅深在与西南叛将段归鸿会晤时遭受暗害,当场吐血昏迷。混战中,傅深被西南叛军掳走,存亡未卜,下落不明。
门外寺人闻声声音,战战兢兢地将殿门推开一条缝,正巧被长治帝瞥见,回击抄起一个羊脂玉笔洗砸向门口,暴怒道:“滚出去!”
薛升传闻此过后,仿佛并不料外,也不如何可惜,叮咛管家派人给郑家送些药材,算是全了这份陋劣的同僚交谊。
傅深必死无疑。
“美意难却。”薛升摇点头,半是感慨半是嘲弄地自语道,“靖国公,天意如此,就别怪本官送你一程了。”
几年前,严宵寒曾明里暗里惩办过傅涯两回,一次是令他绝了嗣,一件是在喜宴大将他拖出去打了一顿。这没留手的一顿打让傅涯消停了一段时候,但是没等他想好如何抨击,战乱发作,都城被外族攻破,傅廷义带着百口逃往江南。
长治帝沉默了。
“傅涯。”那青年脸上现出讽刺之色, 勾着嘴角道:“大人想必没听过。不过我有个哥哥, 叫傅深,你必定晓得。”
当晚,带着圣旨的军吏从都城解缆,快马加鞭,奔向西南。
也是在同一晚,魏虚舟接到元振报信,立即派亲信夜赴金陵,将动静通传给严宵寒。
说来讽刺,他那双腿残废的亲大哥仍在疆场上驰骋,傅涯这个健全的人最后却成了跛子。
郑端文干咳一声,道:“傅公子,你可晓得你手上这些东西,会给颖国公府招致大祸?傅廷义是你的长辈,他和傅深若真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你虽告发有功,但按例也要问刑,你可想好了。”
他面庞紫涨,胸口狠恶起伏,不住粗喘,口中喃喃道:“一门双国公……呵呵,高官厚禄,竟养出了这么一群狼心狗肺之徒……”
他势单力薄,必须找到一个能与严傅二人相对抗的人,借他的手来完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