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不语,看着河水里此人的倒影,此人千面万变,不成捉摸,连面貌气质都一日三变,初见他,清雅逸致山中高士;推人下河时神情,却如那淡金曼陀罗张扬恣肆,而现在笑得,却又艳若桃李,近乎狐媚。
男人霍然回顾,一刹时目光如刀,凤知微安然对视,在刀般目光里笑意温和。
茵儿感激的看着她,低低道:“我在那边兰香院……姐姐如有需求,能够去找我。”
茵儿犹自胆怯,凤知微一笑:“上来,没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将那湿淋淋的女子拉出来,凤知微看她本就薄裙单衣,现在水一湿曲线毕露,竟然连亵衣都没穿,想了想,脱下了本身的薄棉袄,给她裹住。
凤知浅笑笑,拍拍她的肩,那女子一眼也不敢再看那男人,裹着薄棉袄渐渐走远。
凤知微毫不客气接过,“那你亏了。”
凤知微不置可否,跟着他前行,火线拐弯,俄然呈现一座石拱桥,桥身非常高大,只是桥面班驳,看来已经烧毁。
她想了想,用袖口擦了擦壶口,谨慎的喝了一口。
这高阔非常的第一桥上,曾留下前朝建国帝后俪影双双的足迹,也曾响起新朝皇子的悲惨嚎哭,不晓得这半夜回旋的风里,是否还蹑足行着冤死者不灭的魂?
“大成灭国后,天盛天子挥兵入京师,得望都,改名帝京,底定天下,陛下初次在京访问旧臣,就在此桥之上,当日,大成旧臣如草偃伏,尽在我皇脚底。”
凤知微昂首,看着那酒,皱眉道:“这是我的酒。”
一件披风递了过来。
她浅笑,拉回话题:“这桥如此风景,为甚么终究会被烧毁?”
她站起,不看那男人,行到河边,对着茵儿伸脱手。
男人盘坐不动,看她绝然下桥而去,眼神里微光闪动,半晌道:“宁澄,你说她会去那里?”
不过这毕竟与她无关,她能在彻夜,和这陌生男人共饮彻夜长谈,已经是人生的异数――不过都是因为在孤单的时候惊骇孤单,然后正巧赶上另一个孤单的人罢了。
就算这卖笑女本身不介怀裸身招摇过市,她作为女性,也不肯让她如许在那男人面前走过。
残酒将尽的时候,天气微微放了明,凤知微在晨光的第一抹光里,倒出壶中最后一滴酒,笑道:“最后一滴酒,敬这一弯孤桥,世事跌宕多变,唯此桥亘古。”
凤知微将那一口辛辣的酒渐渐咽下,眼睛有点亮,俄然问:“你仿佛对这里很熟谙。”
“三年后,就在这座桥上。”男人顿了顿,接过她手中酒壶,喝了一口,才道,“三皇子策动兵变,企图逼宫,那一战,皇室死三人,伤四人,残一人……今后,此桥烧毁。”
凌晨第一抹光透过雪色,照在她肩头,柔弱的少女,背影笔挺。
“换你的酒。”
“无妨。”男人浅笑,微微上挑的眼角刹时媚如桃花,“今儿从你那学了一招,这便当束修。”
觉得那人要活力,不想他却没有看她,只是仰首谛视天涯,凤知微昂首看畴昔,才发明这座桥非常高旷,在桥上,不但看长天冷月分外清楚,还能够瞥见大半个帝京,而阡陌纵横尽处,巍巍皇宫,鲜明在目。
男人语气安静,却自有高傲傲视之意,凤知微抹了抹唇边酒液,俄然有些表情烦躁,不由森然一笑,道:“拜的不过是染血兵器罢了。”
冷风吹来,只剩单衣的凤知微打了个寒噤,对着河水抱紧了肩。
然后她站起家,手腕一振披风滑落,头也不回自行下桥。
正如他不问她为何会呈现在这里,她也不会去问他眼神里的寥寂和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