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加林住的是傅少奶奶未出阁时的卧房,三间西配房,她占了一间。房间较着被安插过,铜架床上挂着藕荷色的纱帐,床上的被褥也是藕荷色的。墙上钉的月份牌透露了仆人好久不住的究竟,那张月份牌上写的日期还是民国十一年,西历一千九百二十二年,旧历蒲月初六那天用红笔圈了个圈,是出嫁的日子。

她又想起了做买卖的事,以她的本钱和才气,最好还是挑选本钱低而品牌代价高的行业。

这一年,第二次希土战役结束,希军被赶出小亚细亚,汤因比颁发了《希腊与土耳其的西方题目》;这一年,斯宾格勒《西方的式微》第二卷出版;也是在这一年,阿谁说出了“All history is contemporary history”的克罗齐因为不满墨索里尼被罢免。这一年产生的很多事都或多或少地对杜加林产生了影响,但她没想到的是,对她影响最深切的竟是傅少奶奶出嫁。

绕来绕去,婚姻题目归根到底是经济题目。

杜加林坐在打扮台前,看着那张已经越来越熟谙的脸,对汗青的偶尔性有了深切的认知。她坐在桌前剥栗子吃,明天起得早,这会儿已经乏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扭过甚来看傅与乔,他正坐在床边的摇椅上看书。她把椅子倒过来,头抵在椅背上一边看着那人一边吃栗子。

家里有两辆德国造的鹰牌自行车和一部黄包车,不远处有大众汽车站。五女二男,两位男士都自发要骑自行车,杜加林本想体验一下南京的大众体系,不料她还没说话,就听二蜜斯开口,“我也要骑车”,杜老三本着密斯优先的原则,便说,“二姐你骑车吧,我让姐夫带我一段。”傅与乔望向杜加林,“老三,对不起了,这后座现下已变成你姐姐的了。”杜加林只好歉意地冲着老三笑笑。老三转头对二蜜斯说,“二姐,要不我带你?”二蜜斯判定地表示回绝,算了吧,我还是坐车好了。

看这环境,傅少奶奶做女人的时候想必过得并不快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傅少奶奶嫁到傅家刚过几年好日子,天然不想罢休。毕竟在傅家守活寡也强过在杜产业蜜斯。

现在,与其说傅与乔是她的丈夫,不如说是她的金主。一个老婆当然能够对丈夫不满,但如果还异化着款项干系,那就另当别论了。拿着金主的钱去谈划一自主,爱情自在,说句不好听的,很有些处置民风业还要立牌坊的意义,只能自取其辱。

杜加林一方面震惊于民国就有假奶粉,一方面又不由感慨于洋品牌溢价才气之高。固然她民国史学得不太好,不过也晓得这一期间的关税不会超越百分之五,国货比入口货便宜这么多,即使前者质量有差,也充足惊人了。

可她能做甚么呢?开面粉厂?开染坊?开纺织厂?做这些别说本钱不敷,就算有本钱,她也做不来。

“算了,我也不招你的烦了。”傅与乔拿着书从椅子上站起来,颠末杜加林的时候,从她手里拿了个栗子掷在嘴里,他出了门又回过甚来关门,那是旧历六月十九,玉轮悬在空中八分圆,他站在月色下向她道了声晚安,然后留给她一个背影。民国十四年的玉轮并不比九十年后更大些,她又想起幼时学的第一首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里。这是傅少奶奶的故里,她毕竟是个异村夫。她的故里,又何时能归去呢?

她本来困得紧,可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现在她对傅少奶奶的处境有了切身的体味。

看了好久,杜加林说道,“老三现在应当还没睡,你去找他挤一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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