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装死的时候，他那样哭；可她真死了，却哭不出来了。她死了，那些不好，那些算计，那些不能为外人言的心迹都变得渺远了，此时闪现于他面前的，倒是她待他的好，她家里有那些仆人，却为他亲身削梨、为他剥虾。这些事他的生母却从未对他做过，向来没有。
他是把她扯到地毯上的。
“这个我不能收。”
即便握着阿谁金丝楠的骨灰盒时，他也不以为她真死了。
可看到那封信那熟谙的笔迹时，他确信她是真的不在了。她固然在中国呆了很多年，可中国字一向写得很勉强，这封信的笔迹更是歪歪扭扭的，想必是沉痾时写的。
“这是夫人留给您的信，她看起来对此早有筹办。”
安戈特算是个德国贵族, 不过她家的贵族血液还是从第二帝国期间才开端流淌的，属于贵族里最发作户的那一类。德意志民族的严厉气质并没在她身上有过量揭示, 反倒是她父亲努力于征服全天下的干劲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嫁人的第三个月, 丈夫就死了。父亲和丈夫的遗产充足她一辈子豪侈，可她不放心于在欧洲过日子，硬是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国。
“安戈特夫人的遗言已经公证了，她的遗产分红了四份，在北京存放的统统古玩、藏书、和绘画都归您统统，另有那栋宅子的地契。这是票据，请您看一下。”
“就这么勉强么？”
很久，他问道，“两个月前她就已经病了么？”两个月前她给他来了一封信，说想见他一面，那封信至今还放在抽屉里。
他在她中间躺着，“是我想多了。等明天过了，我就把和谈给你。我会为你另寻处屋子，至于扶养费还按在家的时候算。”
等他站到她身后，她才认识到他来了，忙把印章塞到牛角石盒子里，局促着站起来，他把她抵在桌子上，伸脱手去扳她的脸。她明天在衬衫内里套了一件藏蓝色的粗绳毛衣，他的手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啪嗒一声电灯关了，这天是月末，天上只零散装点着星星，她贴身的马甲扣仔细而密，他对女人的内衣公然是实足的内行，可这并没有甚么值得欢畅的。
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由得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