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乱想着,贾政已是命宝玉来拟。宝玉也知父亲之意,便道:“尝闻前人有云‘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况此处并非主山正景,原无可题之处,不过是探景一进步耳。莫若直书‘曲径通幽处’这句旧诗在上,倒还风雅气度。”世人听了,死力奖饰:“是极!二世兄天禀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贾政笑道:“不成谬奖。他年小,不过以一知充十用,讽刺罢了。再俟选拟。”说着又问贾环。贾环不料还问到了本身,仓猝道:“二哥说的是,只是我倒感觉‘曲径通幽处’嫌淡了些,莫若‘云深不知处’更佳。”世人听了,连同贾政在内,神采都有些奥妙起来。贾政很看了他几眼,见他一派天真开阔模样,没说甚么,举步出来石洞去。

世人沿着抄手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周出廊,绿窗油壁,非常清雅。贾政因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不测,诸公必有佳作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世人都道:“‘兰风蕙露’四字极恰了。”贾政道:“也只好用这四字。其联如何?”一人道:“我倒有一对。”说着便念叨:“麝兰芳霭夕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世人点评道:“妙则妙矣,只是‘夕阳’二字不当。”那人道:“前人诗有云‘蘼芜满手泣斜晖’。”世人都道:“颓废,颓废。”又一人道:“我也有一联。请诸公断阅评阅。”说完念叨:“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贾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题一联,昂首见宝玉在旁不敢则声,因喝道:“如何你应说话时又不说了?还要等人请你不成!”宝玉传闻,便回道:“此处并没有甚么‘兰麝’,‘明月’,‘洲渚’之类,若要如许着迹提及来,就题二百联也不能完。”贾政道:“谁按着你的头,叫你必说这些字样了。”宝玉道:“如此说,匾上则莫若‘蘅芷清芬’四字。春联则是: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也香。”贾政笑道:“这是套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不敷为奇。”众客道:“李太白的‘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要套得妙。现在细评起来,方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活泼些。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贾政笑道:“岂有此理!”又命贾环也作一联。贾环恰是心有所感,遂脱口而出一联,隐有讽刺之意。贾政听了,点头道:“比宝玉的好。”众客中也有品出来的,也有没品出来的,都没口儿的夸奖。

一时贾琏赶来,贾政问他共有几种,当今得了几种,尚欠几种。贾琏见问,忙向靴筒取靴掖内装的一个纸折略节来,看了一看,回道:“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昨日得了八十架,下仍欠四十架。帘子二百挂,昨日俱得了。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挂,黑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得了一半儿,也不过春季都全了。椅搭,桌围,床裙,桌套,每分是一千二百件,也有了。”一行说着,一行走着,倏尔有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便有一带黄泥筑就的矮墙微露,墙头有稻茎保护。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普通,耀花了人的眼。贾环心心念念着那一片杏花,余者皆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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