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沿着抄手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周出廊,绿窗油壁,非常清雅。贾政因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不测,诸公必有佳作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世人都道:“‘兰风蕙露’四字极恰了。”贾政道:“也只好用这四字。其联如何?”一人道:“我倒有一对。”说着便念叨:“麝兰芳霭夕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世人点评道:“妙则妙矣,只是‘夕阳’二字不当。”那人道:“前人诗有云‘蘼芜满手泣斜晖’。”世人都道:“颓废,颓废。”又一人道:“我也有一联。请诸公断阅评阅。”说完念叨:“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贾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题一联,昂首见宝玉在旁不敢则声,因喝道:“如何你应说话时又不说了?还要等人请你不成!”宝玉传闻,便回道:“此处并没有甚么‘兰麝’,‘明月’,‘洲渚’之类,若要如许着迹提及来,就题二百联也不能完。”贾政道:“谁按着你的头,叫你必说这些字样了。”宝玉道:“如此说,匾上则莫若‘蘅芷清芬’四字。春联则是: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也香。”贾政笑道:“这是套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不敷为奇。”众客道:“李太白的‘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要套得妙。现在细评起来,方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活泼些。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贾政笑道:“岂有此理!”又命贾环也作一联。贾环恰是心有所感,遂脱口而出一联,隐有讽刺之意。贾政听了,点头道:“比宝玉的好。”众客中也有品出来的,也有没品出来的,都没口儿的夸奖。

走下山坡,方见数楹茅舍,虽是茅舍,大抵比外头布衣人家搭的瓦房还安稳些。内里倒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盘曲,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之属。上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边,竟是一派农家故乡之风。

因而出亭过池,见前头一带粉垣,千百竿翠竹遮映着数间修舍。世人都道:“好个地点!”因而进入,只见盘曲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一暗,内里都是合着境地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回旋竹下而出。贾环一见此处就爱上了,四下打量,只觉喜好。耳听得贾政笑道:“这一处还罢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说毕拿眼只看宝玉,唬的宝玉忙垂了头。贾环与世人忙拿话开释。一人说道:“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贾政笑问:“哪四字?”有说“淇水遗风”的,又有一个道是“睢园雅迹”――皆是顺着贾政方才的话头说的。贾政只说“俗”。贾珍笑道:“还是宝兄弟拟一个来。”贾政道:“他未曾作,先要群情人家的好歹,可见就是个轻浮人。”世人都道:“群情的极是,其奈他何。”贾政忙道:“休如此纵了他。”贾环一旁听着,先是被清客们咬文嚼字弄得大不安闲,又听贾政作出谦善之态,几近公开里笑破了肚皮,待回过神来,就听宝玉正说着:“这太板腐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世人哄然叫妙,贾环也跟着叫了两声。贾政点头道:“牲口,牲口,可谓‘管窥蠡测’矣。”因命“再题一联来。”宝玉便念叨:“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贾政点头:“也未见长。”因见贾环侍立在侧,又命他也拟一联来。贾环没法,只得口里支吾一阵,也勉强拟了,不过是说熟的套话,和宝玉所作意义相差不大。贾政捻髯半晌,道:“果然一对兄弟。”半讥半讽的。贾环知他素爱文学之士,对本身的诗词程度不满已久,无法天禀如此,加上学诗的年份摆在那边,实在做不出上佳的作品,只得厚颜领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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