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随礼早送了宝钗那边。湘云在贾府住了两日,原要家去的,因贾母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家去。”湘云传闻,只得住下,故而此时仍在席上。
贾环瞧见黛玉微微涨红了脸,恼无可恼。自出列向贾母笑道:“老祖宗,我倒有个主张,既然有这个事,想来也是这个孩子的缘法到了。不如老祖宗行个好儿,向他们买了她,使她余生不必再朝不保夕。林姐姐身子弱,如许也是为她积福报的意义。老祖宗说好不好?”
次后代人如何样贾环不知。他是个最闲不住的人,第二日约了几位同窗往郊野打马共游,又往八珍楼去吃酒。世人以贾环他们家有丧事为由,起哄叫他请酒。贾环也不推让,任他们肆意取乐。大抵是吃多了酒,下午骑马归去吹了风,到晚间就建议头疼来。急请大夫来看了,一会儿煎了药来服下,倒头就睡去了。
说着吃了饭,点戏时,贾母叫宝钗点。宝钗谦让了一遍,没法,点了一折《西纪行》――因晓得贾母老年人,喜好热烈戏文。贾环坐在惜春下首,悄悄的与她说话:“我不信薛大姐姐真喜好这个。”惜春悄声回他:“我看也是。”正说着话,凤姐儿也点了一出《刘二当衣》,是出谑笑科诨之戏,也是贾母所喜。次后黛玉、宝玉、湘云、迎、探、惜、李纨等顺次都点了,轮到贾环时,他却点的一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接出扮演过,上了酒菜,贾母又命宝钗点。可巧,宝钗点的又是一出《水浒》戏:《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贾环明显白白的闻声宝玉说:“只好点这些戏。”有些怕宝钗活力。宝钗却好涵养,向宝玉说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晓得这出戏的好处,场面又好,辞藻更妙。”便与宝玉分辩这出戏的好辞藻。宝玉央她念诵。宝钗便念叨:“漫豪杰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草鞋破钵随缘化!”她漫声长吟,风采极佳,不但宝玉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连贾环亦受震惊。台上正唱到这一段。他听了几年的戏,一贯没甚么震惊,这会儿却似品着了几分滋味,异化在唇齿间细细的回味起来。
惜春噗嗤一声乐了,用指头点着他,恨恨地说:“你也有本日!我还当你想跟谁好就能跟谁好呢!也有你没体例的人。”
贾母笑出来,道:“好孩子,你故意了,就如许办罢。”当即叫过凤姐儿来,命她去办。凤姐儿只得应了。世人便散了。
他一贯身子健旺,服了药睡一觉,醒来就觉好些。见霁月倒了水来奉侍他喝,还哑着嗓子问她:“甚么时候返来的?你可好了?”霁月谨慎地一点一点倾着瓷盏喂他,柔声道:“昨儿就返来了,见你睡了,就没吵你。我都好了。”又问他想不想用饭。贾环并不想吃,勉强塞了几口,还是喝了药卧着睡去了。
过一时宝钗来了,穿得好光鲜衣裳,绸子缎子尽裁剪得邃密,鬓上又是一套新打的金饰,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红的是玛瑙,蓝的是宝石,又是新奇模样,光下亮闪闪的,衬得宝钗仿佛神仙中人。世人赞叹不已。贾母眯着眼睛瞧了一瞧,笑道:“宝丫头本日好模样,小女人家家的,就该如许打扮打扮。”又向薛阿姨道:“我说她常日里太素了,还是如许好。”宝钗只是抿嘴笑。薛阿姨回道:“老太太不晓得,宝丫头古怪着呢,向来不爱这些服饰的,这一次还是她哥哥说是她的好日子,又弄了这些衣裳金饰来,她才肯穿戴了。”贾母笑道:“你家阿谁老迈,是不是才纳了个妾的阿谁?公然是大了。”薛阿姨笑着感喟道:“可不就是呢。只是要香菱。我本来想着,这如果个狐媚子霸道的,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如何也不能叫她得了意。谁知那孩子倒是个最和婉的,倒叫我内心生怜。如许好的孩子,配我阿谁混世魔王倒可惜了。是以我明堂正道的摆了酒才给他,不枉了这孩子那样好。”贾母点头道:“你家老迈亦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