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问这一串,我如何答得上来,”小蝶一气灌饱了水,稍稍喘匀了气,才说了一句,“我只远远的瞥见了林女人一面,通身的气度,倒是个高贵斑斓的好女人。”
霁月听了,不由点头叹道:“郭先生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蕊书乐了,臊他道:“还读书呢?身子坐在这里,魂儿早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惜春抿嘴道:“这不值甚么,”悄声道,“不过也就你有,他们都没有的。”
正说话间,宝玉已是返来了,打发人来请他一同去贾母处问安,贾环便跟着去了。宝玉还是外出的衣裳,头束发冠,给贾母叩了一个头,旋即下去换了衣裳。不一时还是出来,已换了家常打扮。贾母慈爱的唤他:“外客未见,倒先脱了衣裳,还不来见见你们姊妹。”
这一点却不消和丫头们说了。
探春笑道:“是我的主张。这不是,听老祖宗说,林家表姊快到了么?以是叫你们来商讨商讨,也好拿个主张。”
他那先生姓郭名祝表字文隆,京兆人士,年不过而立,少年落第,后屡试不第,因家道贫寒,只得出来做事。别品德奸佞,学问高深,是以很有几个情愿提携他的,展转到了贾府,贾政很赏识他的品德学问,便请他教诲本身的两个儿子。郭祝却很有一番心气儿,誓要登杏榜、入金銮,妻孝是其一,也不乏埋头温书以待春闱的意义。贾环当了他那么久的门生,自问还不至于看不出他的志向为人。
过不几日,公然到了林家女人来的日子。贾家早早的派了几个别面的媳妇子去渡头候着,立等着接人过来。
贾环不睬会她,自翻了一页书,权当作没瞥见两个丫环带笑乱飞的眼色。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一掌控住她乱挥的那只手道:“别闹,读书呢。”
宝玉鼓掌笑道:“我道是甚么,本来是为这个。照我说,反恰是一样的姊妹,我只以对姊妹的模样对她就好了。”说得世人都笑起来,说“真真儿你是个实在人。”
小蝶一起跑出去,满头带汗,笑声清脆,扬声道:“林女人进府了!”
贾家边吃边听,还不时的问“珠大嫂子可去见过了”、“大太太如何说”、“琏二嫂子如何说”,把个小蝶查问得满头大汗。
心中感觉她实在是敬爱之极。
蕊书洗手给他清算文具,见他捧着书半日不翻一页,便悄悄抿嘴笑着指他,向霁月打了个眼色。霁月会心,噗嗤一乐,见贾环还是双眼无神的盯着书,悄悄走到他身后,伸手往他面前挥了挥,笑道:“回神了!”
斯须饭至,贾环叫小蝶来,一边用饭,一边听她回话。小蝶就回道:“今儿林女人下了车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悲伤得不得了,抱着林女人哭了好一会儿,太太们劝了半日才好些。三位女人也都见过了,二位老爷处也尽了礼数,现在正在老太太处大师用饭呢!”
一时又有小丫头出去讲“三位女人都在隔月亭赏花,问三爷去不去”。贾环向她道:“你和女人们说,我换身儿衣裳就来。”
“先生的夫人过身了。他要守妻孝,已给老爷写信来辞了馆。”贾环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手里挑着惜春打的络子看。
、
蕊书忙问道:“你看到了?林女人多大,是个甚么模样儿?”
小蝶打帘子出去,手里捻了一支鲜花,先倚着门笑道:“哥儿可传闻了未曾?我们家已故的姑太太遗下的表女人,已叫老太太遣人去接来了。”蕊书随掉队来,推了她一把,哼道:“甚么‘姑太太遗下的表女人’,这么一长串子亏你记得明白,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