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不置可否地掀了掀眉，慢条斯理地给燕清夹了一筷掺了葱丝的乌黑鱼肚，才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口气开阔道：“布亦是随口谈笑，岂会真与他计算甚么？一个弱不由风的孱羸文人，倘若真遭了监狱之灾，怕得一命呜呼。只是重光纵心疼好友，也当予布多些信赖罢。”
燕清是真不信这个邪了，利索地将第二个锦囊给开膛破肚，取出里头叠着的小纸条。
宿卫不知内幕，当即应了退下。
燕清一不谨慎就被从小崇拜到大，现在还生出一点暗恋旖思的偶像给煽了一脸情。半晌冷静无语，只得喟然长叹：“主公密意厚意，清唯有肝脑涂地，方能回报一二。”
燕清：“……”
吕布点了点头：“重光可多睡一会儿，布明早有事，得先去虎帐一趟，转头再接你一起。”
将亲兵们使唤得脚不沾地后，燕清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一个孤零零地躺在一边，与一旁的跌打伤药、缠带护臂一比，显得格格不入的香木画轴上，不由将它拿了起来，奇道：“这是何物？”
在散了会步消食后，燕清并未直接回房，而是拐到后院，去督查随身行囊的打包环境。并不是他信不过宿卫亲随，只是一些必备物品的筹办上，他们还是不敷细心。
郭嘉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边感喟，一边抱怨道：“为何要挑这么早解缆？嘉此时头还痛得短长，起家时不知有多艰巨。”
刚梳理洗漱完，走出房门，一看着极其眼熟的兵卒便跪在门口。
早膳摆上时，他不出不测埠没见到自家主公的身影，想来是天还没亮就往虎帐去了。
幸亏燕清已提早将统统都筹办安妥了，只消吃饱就能解缆，又因起得比常日要早很多，细嚼慢咽也不会迟误事。
既然主公不肯示人，那本身为人臣子，自当秉忠贞之志，不该仗着那份毫无保存的信赖而妄自窥测奥妙，免惹猜忌。
吕布顿了顿，也不对峙：“好吧。”
叫燕清本来至心实意的浅笑，也不由添了几分勉强，推拒道：“清迩来寸功未立，怎当得起如此频繁的犒赏？何况鱼腹鲜甜味美，清不该独享，主公亦请多食。”
“还拆？”
“清有手有脚，亦擅骑术，怎需劳主公亲身来接？”燕清不觉得然，笑道：“清亦非贪睡之人，何况再是心宽，也做不出在主公繁忙时，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傲慢事儿。无需顾我，可自忙去，这番美意清已心领，却更当回绝。”
吕布作恍然大悟状地哦了一声，似真非假、轻描淡写地发起道：“他竟敢如此欺瞒奚弄上官，不若先革了他的职，再拿他下狱，好好关上几天，才好叫他领个经验？”
燕清命他们将要收拢的物品摊开，只随便一扫，就点出了贫乏的那几样物品：吕布好肉食，为去腥味，从西域贩子处购来的小瓶胡椒沫就显得必不成少了；南边瘴气短长，由华佗张机调配的防疫良方、驱虫药草也当带上一些……
经昨夜之事，燕清已对它鼓鼓囊囊的肚子里所包藏的祸心与歹意一清二楚，哪怕晓得郭嘉精于拿捏分寸，不成能叫戏举误了闲事，此次的定是真货，也暂失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然吕布不但没有消停，还理所当然道：“重光一旦不在身畔，布纵掌千军万马，仍心藏惶惑，眠卧不安，终觉不当；而有重光在旁坐镇，哪怕是甚么也不做，布亦能心安，有如胜券在握。如此大功，怎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
吕布倒沉得住气，燕清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只偶尔不着陈迹地打量对方几眼，思路绕着迂回委宛的肠子过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