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书房的燕清因而不幸扑了个空,无法再追到浴汤处。到了门口,他见着被胡乱扔了一地,遭血水碎肉浸湿的,现已结了深褐色的块的铠甲,就肯定了吕布还在里头。
且说吕布将那冲犯了重光先生的画像藏在了怀里,以后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又摊开来偷摸着看了几眼,垂垂把董卓的心机给揣摩出来了。
眼角余光见重光想先行告别,忽开口邀道:“董贼虽罪过昭彰,此汤池倒是好物。若重光不嫌,不若与布共浴一番,共享此汤?”
听他开口,吕布懒洋洋地将眼皮翻开一条细缝,待到完整展开,刹时跟换了小我似的,目光精炯地固结在他身上:“先生无忧,便是无事来扰,布又岂会气度局促至此,因这等小事便等闲见怪?更何况是为要事而来,布自当洗耳恭听。”
这么一想通,吕布收敛这画卷的时候,就心安理很多了。
“对了,”进了董卓现已脸孔全非的书房,着人点灯后,将下人屏退的燕清俄然想起史上的吕布派李肃去征讨卓婿牛辅时,因其落败而深感颜面大失,因此怒斩了这很有几分渊源的同亲,也不知现在禁止还来得及不:“叨教主公使了何人诛辅?”
吕布慢条斯理地又弥补了句:“令先生如此劳累,布之前有所不知,现在深感不忍,哪有不允之理?”
不若先行退下,等吕布舒舒畅服地洗完澡,表情也好了,再委宛地提示一下莫对大才之士表示得过分霸气,稍稍谦逊着礼贤下士也不迟。
雾里看美人常常别有一番风情,面前这谋士的端倪便出尘似画中谪仙。
——只可惜再美也是个男儿。
吕布公然答道:“虎贲中郎将肃耳。先生可觉他有何不当?”
燕清不由面露纠结,不知该先改正他说话不当好,还是该旁侧敲击地劝戒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一番好,可他已利落答允,又对此信心实足,本身再啰嗦地交代个不断,未免机会不对。
燕清还觉得要多费些唇舌,吕布才会晓得出了行兵兵戈的将才外,生长内政、措置外务和策画行人才也一样首要,不料竟如此顺利,倒令他有极不实在之感。
燕清心想都是大老爷们,也没甚么可顾忌的,又一时焦急,就跟守在外头的亲卫打声号召,想直接出来。
燕清劝止道:“杀猪焉用牛刀,一戋戋牛辅罢了,又怎劳得主公亲力亲为?善战者虽百战不殆,知人用人的才调却更难能宝贵。非李肃将军无能,而是他才不在此。不若派极善突袭、又计谋过人的文远将军去助,主公持续稳坐垂钓台,任凭风波起便是。”
“……”
燕清有这当代再豪华的澡堂也没法对比的、梦寐以求的热汤相伴已是久旱逢甘霖的万事足,那里管帐较主公偶尔冒出阴晴不定、窜改多端的态度,痛痛快快地泡了好久才作罢,穿上亲卫们特地送来的新裳,倒惊奇吕布也有这份雅兴,愣是陪着泡了这么久。
吕布虽是个粗汉,察言观色却很有一套,只一贯不屑去奉迎罢了。他原只是随口一提,现在那里看不出向来无欲无求,对再多犒赏也不过笑着伸谢便罢的重光的确颇感心动,便一鼓作气地再邀上几次。
虽官欲极重,但光凭那份眼色、定夺和辩才就不是一无是处之辈,特别还期近将自主旗号,帐下稀缺人才的吕布帐下,斩了实在太可惜了。
他应不是迷恋重光好色彩,决计将其曲解成女子,怕是一早那双浊眼就岔了,将标致郎君看作了柔媚女郎。
他如此通情达理,燕清反倒很不风俗,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那些发财的肌肉上游弋了一会儿,内心顿时涌起了浓浓的羡慕之情。